Category: Uncategorized

“狛治哥哥。” 身穿粉色和服的女人从黑暗中缓步而出。猗窝座注视着她的脚步，轻盈无声，隔着黑暗的花与水。 那片欲盖弥彰的雾气，随着她靠近逐渐褪去。她的出现，击碎了猗窝座本已摇摇欲坠的、最后一层心防。 纷乱的前尘往事，顿时潮水般叫嚣着朝他脆弱不堪的脑海扑来。 —— “没关系，因为我已经把身为罪人的你给打败啦！” ——“狛治，原来如此，是狛犬的狛啊。唔……一定要守护什么东西，和我一样呢！” ——“只有您对我心怀期待……” 那是，他被血腥的假象掩盖的、悲惨可笑的、什么都没有守护住的前生。 猗窝座——不，狛治，睁大眼睛，在意识到的时候，泪水已经大滴大滴落在地上。 他将一切都想起来了。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何对弱者如此痛恨；那仇恨并非源于任何人，而是源于自己。 他如此憎恨这样弱小、愚蠢、无用的自己。 重复了数百年的无意义的杀戮，绝望令他痛苦得发狂。猗窝座睁开眼睛，透过眼泪，他看到恋雪、师父就在前面，朝自己微笑着。只要跨过这条河，他就能去到他所在的地方，他早就应该前往的地方。 够了，他受够了。就让这几百年的罪恶画上终点。他有什么理由不过去呢？他看到亲人们在向自己招手，他情不自禁地站起身。 然而，在杂乱无章的回忆中，还有另一个声音。那声音清透嘹亮，在他不见光的漫漫黑夜中，宛如一轮灼灼明日。 ——“猗窝座，你和其他的鬼不一样。” ——“人类虽然弱小，但有着转瞬即逝的美丽。我不许你侮辱他们！” ——“来堂堂正正决一胜负吧！” ——“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你。等着我。” 杏寿郎还在等着他。 猗窝座猛然刹住脚步。他低下头，看见脚下的河面倒映出罪人的影子。他想起炼狱对自己心怀期待，从炭治郎的刀下救下自己；尽管自己是罪大恶极、万人唾弃的鬼，可这个世界上，仍有一个人在等待他履约。 “对不起，我不能现在过去，我还有约定没有践行。”他抱歉地看了他的亲人们一眼，小声说道。 “我这几百年来，什么约定都没有完成……我已经……我不能再毁约了。” “只要，再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 “猗窝座！” 猗窝座睁开眼时，第一眼见到的，是炼狱焦急的脸。 他头一次见到炼狱这般担心的眼神投射在自己身上。猗窝座心微微一动，却听那人道： “猗窝……不，我应该叫你……狛治？” 看到那复杂歉然的眼神，猗窝座心中明白，炼狱透过二人间血肉的链接，已经分毫不差地看到了自己那不堪的过去。他顿时感到火辣辣的痛苦和愧疚席卷全身，原本暂褪的酸涩泪意再次控制不住地涌出。 炼狱是多么善良啊，他以浓烈的善意对待每一个人，其中甚至也包括了自己这个恶鬼。可这反而令他惊惶不安。因为他配不上，也配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杏寿郎。”他道，声音哽咽，“对不起，把你变成了鬼……对不起……杀了这么多人……对不起……” 看着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的猗窝座，炼狱的心难受得抽紧。他有很多话想说，又觉得无话可说。他能说什么？不是你的错？可是，猗窝座确实犯下了难以原谅的罪行。 而透过鲜血见到的那悲惨的、名为狛治的前生，又令炼狱心口的疼痛切肤入骨。炼狱无法代表受害的人们原谅他；就连他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 他想了想，先说道，“还没有告诉你，猗窝座，战斗已经结束了。” “结束……？” “天亮了。”炼狱示意屋外，猗窝座这才意识到他们处于藤屋的一处房间内。窗外天光大亮，鬼杀队员们正忙碌地跑进跑出，搬运伤员、整理物品。但人人脸上都带着大局已定的疲惫和满足。 “无限城坍塌，无惨死于阳光之中；你是最后的上弦。”他道，“剩下所有的鬼，必须服下珠世小姐的鬼便人毒药。服药之后，鬼可以在阳光下行走；但是如果再伤人，便会立刻化成灰烟。” “你原本不爱吃人，这对你应当不是问题。”炼狱顿了顿，又低声道，“原本只有甚少吃人的鬼才能留下一命，每一只鬼都要经过柱合会议审判。十二鬼月更是应当被立即处死。但我已跟主公说过了，他答应我会帮忙跟其他人打掩护……你可要藏好，绝对不要让他们看见了。尤其是不死川……” 猗窝座愣愣地看着炼狱温顺的脸，很久很久，久到炼狱以为他傻掉了，忽然，猗窝座开始痛哭失声。 他哭得断断续续，抽噎得几乎要背过气去，炼狱在一旁无措道，“猗……猗窝座！你还好吗！……” 猗窝座的眼泪流个不停，只是哽咽着摇头。在他昏睡的时候，炼狱竟然为他东奔西走地做了这么多——为了他这样一个罪孽深重的人。 从记事起，他便在作恶。偷东西，打架……第一次，他遇到了不计前嫌接纳他的恩人，当他想要改过自新时，命运却将他狠狠击落。 然后，他造下无法饶恕的孽；无论是为了复仇而杀死六十四个人，还是成鬼间的无数杀戮，浑身的刺青昭示了足以让他粉身碎骨的深重罪恶。他的双手早已沾满了洗不净的鲜血。他以为，自己是注定的、无可改过的罪人，他就是业报本身。他本想和杏寿郎践约之后，便前往地狱承受焚身之火。 可是，如今的他，再一次遇到了希望。 身为罪人的他，还可以……拥抱这份温暖吗？   他还能走下去吗？他能……拥有未来吗？   “杏寿郎……”   猗窝座将脸埋入对方的颈窝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源源不绝的泪水打湿了炼狱的衣襟，而后者只是用那双健壮有力的臂膀，紧紧地拥抱着他。   从那身体上传来的温度，令猗窝座从未感到如此舒适。就如同他几百年不曾触碰过的太阳：他原本以为阳光会将自己灼伤，可现在才发现，它是多么的温暖。 …… […]

炼狱喝道：“别插手，我要亲手打败他，灶门少年！” 听他出声，猗窝座蓦然闪开，满脸惊讶。如果刚刚不是炼狱提醒，他现在早已身首异处。他后心冷汗直冒，不明白自己向来无往不利的罗针为何会突然失效。  “是，炼狱先生。”炭治郎被炼狱直接叫破，只得愤愤退到一边。 猗窝座越和炼狱交战，便越感到心惊。不是没有察觉到的。这几个月中，对方的进益几乎肉眼可见；明明没有吃一块人肉，但光是凭借不断的磨炼，便以一日千里的速度前进着。 这个男人强到可怕，明明才20多岁，却有着千锤百炼的斗气。自己20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呢？他20岁的时候，有这么强吗？强到，可以保护想保护的人，可以打败恶鬼…… 几百年了，那是太久太久以前的事了。 “唔……！” 可恶。想不起来。猗窝座头昏眼花，但不知为何，胸中的怒火在熊熊燃烧。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嘶叫，在咆哮，让他不要停止。 又是一刀劈来，猗窝座下意识伸手去挡，却没想到那刃中注入血鬼术，他的半只胳膊径直飞了出去！被烈焰焚烧的痛苦令他怒吼一声，此刻的猗窝座眼珠暴突，额头上绽起青筋。 手在迅速地复生。他不能停在这里，他必须变强。他要杀了他们，因为，因为—— …… 这是在哪里？ 猗窝座睁开眼。 他独自立于黑暗中。四周空无一物，只有一片虚无，寂静得落针可闻。他环顾周身，漆黑的浓雾环绕，令他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这里是他憎恨的过去，被埋藏在心底、他全力逃避的过去。 人的记忆有什么用？猗窝座不屑地想。反正，只要不停地战斗、变强就好了。跟杏寿郎在一起的时间很安心。为什么要想起来？有什么必要想起来？ 他听到清晰的脚步声，随后，帷幕一般层层叠叠的迷雾里，缓步踱出一个人影。影子的主人面目模糊，他看不清那张脸。 他听到那人叫道：   ——“够了，猗窝座。” ——“够了，狛治哥哥。”  

在他犹豫的瞬间，猗窝座的头被日轮刀砍去；炭治郎退后一步，猗窝座的脑袋划出一道红色的抛物线，咕噜噜滚落在地。他的眼睛仍然大大睁着，似乎在惊愕为何罗针没有察觉炭治郎的进攻。   “灶门少年……”炼狱愣住了，看着被斩首的猗窝座。   第一天见面时，猗窝座曾说，想要和他痛痛快快地决一死战。   如今他变成了鬼，他以赴死的觉悟和对方战斗，他们终于得以酣战一场；可是，这场宿命的对战，没到结局便戛然而止。   “抱歉，炼狱先生……”炭治郎似乎也愣住了，“我不该打扰你，但是……”   “不，没关系……”炼狱什么话都说不出，他凝视着猗窝座的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他没有化灰！   猗窝座无头的尸身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下一秒，爆炸般的伤痛从炼狱的胸口传出；他感到窒息，痛苦，透不过气，仿佛有无数人透过他的胸腔对着他哭嚎。他踉跄一下，好险没跌在地上，用刀才支撑住身体。   “炼狱先生，你没事吧！”炭治郎惊叫着冲上来扶住他，炼狱摇摇头，原本要强撑身体迎战。他进化了，炼狱心想，感受着身体里震颤的共鸣。   在他们的注视下，猗窝座的身体摆出破坏杀的架势，炼狱凝神戒备，准备使出全力迎战。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猗窝座的拳头竟然击向了自己。“轰”的一声，尘烟四散，上弦的全力一击足以令鬼身也露出根根白骨。   “猗窝座……！”炼狱惊愕地愣在原地，这一切变故来得太过突然。破碎的血肉没有再生。不过片刻，猗窝座便化为了灰烟散去。他就这么轻易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他似乎对你散发出了‘对不起’的味道……”炭治郎犹豫地说，“你知道些什么吗？”   炼狱仍没有回神，他隐约觉得自己猜到些什么，但又不敢细想。刚刚发生的一切宛若梦境般没有实感。他站起身，犹疑地看着猗窝座消失的地方。   突然，狂风席卷着冰霜而来，炼狱和炭治郎同时一惊。   只见漫天风暴之中走出一个人影，炭治郎抵挡不住，拔刀准备对抗。“闭气。”炼狱绷紧身体，肃声道。   面前现身的男人脸上挂着笑意，那笑容却如同冰雪一般毫无温度。   左眼刻着上弦，右眼一个贰字，是上弦之二童磨。烈焰的柱，寒冰的鬼，在无限城中终于狭路相逢，宛如命运。   “你就是……炼狱杏寿郎，对吧？”童磨轻笑着说。   “灶门少年，去无惨那里。”炼狱冷静地说，“我来处理他。”   炭治郎犹豫了一下，便依言飞奔而走，而童磨竟然也放他离开，毫无阻止的意思。   炼狱和童磨互相凝视。他们明明从未见过面，但都对彼此的一切了熟于心；炼狱听过猗窝座无数次咬牙切齿地抱怨童磨的难缠凶狠，因此警惕地驻剑原地，丝毫不敢大意地面对他。童磨则是半眯着眼，笑嘻嘻看着他，一双慈善的下垂眼中光芒斑斓闪烁不断。   “你来找我。”炼狱道，“是为了给猗窝座报仇吗？”   “当然不是，他都死掉了，和我有什么关系。”童磨笑着说，“我才不会给自己找死的弱者流眼泪呢。”   “那你是为了无惨的命令？”   “哈哈，那种东西怎样都好。”   说着大逆不道的话语，童磨睁开琉璃色双眼，目光锋利，脸上的笑容变得温柔冷酷。   ——“我啊……只是单纯看你不爽罢了。” […]

失踪的炎柱炼狱杏寿郎，在时隔几个月后，竟然回到了鬼杀队。 一时队内流言纷纷，有人说，炎柱已变为鬼，此次回来是受无惨指示卧底；也有人说，炎柱体质特殊，误食鬼肉而有了血鬼术。 炼狱本人语焉不详，知道内情的不过也只主公一人而已。但凭借平素积累的威望，他仍是重登炎柱的位置，并在无限城决战来临前，带领队员和众人一同去截杀无惨。 “炼狱先生。”炭治郎跟在他身后，惴惴道，“要是无惨仍然对你有控制……” “无妨。”炼狱道，“哪怕能让他分心一瞬，也是一个机会。” 他们出发前，珠世的鬼变人药还在试验阶段，炼狱是鬼杀队主要战力。他与主公长谈一刻后，最终退出来，道，他要以鬼之身参加战斗。 炭治郎担忧地看着他亦师亦友的大哥，炼狱此次回来变了许多。也许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笑容变少了，气质更沉闷稳重，眼神中凝结着化不开的阴郁。每次炭治郎起夜醒来，常会看着炼狱独自坐在树上，对着夜空出神。 …… “杏寿郎！又见面了。” 清亮的声音响起，打断炭治郎的思绪。二人同时往来处望去，只见一个熟悉的矫健人影缓步走来，随之而来的也有巨大磅礴的鬼气。炭治郎一凛，右手放上刀柄；炼狱却显得神定气闲，仿佛迎接一个每日见面的老友。 “猗窝座。”他轻轻地说。 二人知道，这一战终将来临。 猗窝座和第一次见面时没什么变化，他依旧笑盈盈的。“杏寿郎，这几个月，没有人陪我练拳，我的身手都退化了。” 他态度随意好似闲话家常，炼狱却是面色沉肃。 “你有没有想念我？杏寿郎！” “这一天，我想了几个月。”炼狱终于开口，不过只是淡淡道。 “哈……我也是！”猗窝座道，随后摆出架势， “——破坏杀·罗针。” 与此同时炼狱举起炎刃，“炎之呼吸·炎天飞舞。” 随即，两个影子以快得肉眼无法跟上的速度相撞在一起。 炭治郎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的无限列车边：那时，炼狱先生也是像这样，以周到的保护姿态和那人对决。但和当初不同的是，他们如今已然势均力敌。 炼狱有时甚至能逼得猗窝座连连后退。 “不错，杏寿郎！看来这几个月里，你没有荒废练习！” 猗窝座边打还要喋喋不休。“不过，杏寿郎，你不可能打败我！”他笑道，“鬼若不吃人，再怎么努力也长进缓慢。我成鬼已有几百岁，你不过区区几个月！” 他扬声道，“如果你当初吃了人，实力大增，也许今天还能与我有一战之力！” 炭治郎倒是听明白了，原来这几个月，炼狱一直被这个恶鬼扣在身边。炼狱不在的时日，炭治郎对猗窝座憎恨且忌惮，他的面容无数次在噩梦中出现，桀桀怪笑犹如恶鬼。如今时机成熟，炭治郎无法忍耐，他握紧手中日轮刀，迅速冲到猗窝座身后，举刀便要落下！ 炼狱一惊，他要—— 不叫住他 叫住他  

“杏寿郎。”他最终道，“你走吧！回鬼杀队去。你既没有吃人，他们未必容不得你。”这个决定已在他脑中盘亘多日。他发自内心地想将炼狱永远留在身边，但若强行为之，日后万一触怒无惨，即便自己也难以保住他。思前想后，这是最好的办法。 毕竟，他本就不属于这里。 炼狱震惊，半晌过后才反应过猗窝座说了什么。 “那你怎么办？”他问道。 “我自有办法！”猗窝座背过身去。“快走！趁我还没有后悔。” 炼狱迟疑地站在那里，突如其来的讯息令他一时回不过神。他听到的是真的吗？这原本是他梦寐以求之事。他渴望见到父亲、兄弟、同僚、伙伴，渴望能再和他们一起欢笑——即便他已无法在太阳下行走。 回去之后，他会和珠世、祢豆子等人一样，以恶鬼之身为鬼杀队效力。自然，也会在战场上和这个上弦之三为敌。 他们原本便是不共戴天的仇敌，炼狱迷惑地蹩眉，不知自己这份悸动的心情自何而来。 尽管对猗窝座为何松口感到疑虑，但见对方的架势，显然不欲多谈。于是他道，“猗窝座！” 踌躇了一会儿，炼狱斟字酌句道，“你是一个很特别的鬼，你和其他的家伙都不一样。你本可以轻松杀了我，或是逼我吃人肉……但是你没有。” “无论怎样，多谢你……做这一切。” 他并非不识好歹的人，猗窝座为他做出的妥协、退让和关心，他都看在眼里。即便无法认同他的行为，但当初的厌憎在累月的相处中也已消减了大半。 直觉告诉他，曾经的猗窝座也和他一样，是个高风亮节、一心尚武的斗者。但他对自己的过去缄口不言，这一切也只能是猜测罢了。 “哼！我可不是为了你。”猗窝座心中突的一跳，仍是笑道，“如果想要报答我，就好好练习剑术吧！变得更强，然后和我战斗！” “好。”炼狱正色道，“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你。等着我。”他的目光明亮，宛若灼灼火焰。 “大话说得好听。”猗窝座嗤道，“下次见面……” 他没有说出口，但二人都心知肚明。炼狱转身疾奔，不多时便消失在夜色深处。上弦之三凝视着他的背影，目光幽暗。 ——再次相见，便是不死不休。     第四章  

“杏寿郎，我届时会通知鸣女将你支开；只要你不加入战斗，无惨大人便无从出手。” “我如果自己逃了呢？”炼狱反问道。 猗窝座望着夜空，遥遥说道，“我会盯着你，你逃不掉——除非我死了。” 炼狱闻言并不意外，两人心中都明白：只要猗窝座活着一日，他便要将炼狱永远留在自己身边，直到他无力拘禁他的时刻到来。 转眼月落参横，天将拂晓；猗窝座起身往背阴处走去。他并不后悔自己最终的决定：杏寿郎是自己的所有物，至于别的，他不需也不必知道。二人一前一后走着，距离分明如此接近，心却如隔天远。 ++ 数月后，无限城中，大战在即。全部上弦受召于此，神情严肃，皆知此役关乎众鬼存亡。 炼狱原本忐忑无惨为难，可那魔头却似被什么意外绊住，脱不开身，只指示他们全力拖住鬼杀队的步伐。 “杏寿郎，自己当心。”猗窝座对他道，不待他说什么，鸣女拨动琵琶，铮的一响，上弦之三的身影便消失在眼前。 转眼间，剩下几名上弦也纷纷离去。上弦之二走前探究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分明和煦轻柔，却冰凉得毫无温度。 炼狱被放在一处无人途径的角落，他能听到鬼杀队急躁的叫嚷声，能感受到猗窝座、童磨等人战斗的气息。 他体内有猗窝座的血，因此隔着距离也能感受到对方的躁动。不多时，他感到那边对上了另两个熟悉的人类。他心里突的一跳，暗生焦灼：如果他没记错，那似乎是……是…… 猗窝座的气息自从开始战斗后，便一直焦躁不安，这份心情传递到炼狱心中，也令他受到感染。炼狱不由自主地随着紧张起来。“义勇，你也变成鬼吧！就像杏寿郎一样！”他听到猗窝座哈哈大笑，而炭治郎双手持刀，慢慢从身后靠近他。 “猗窝座！！”炼狱大吼道，猗窝座似有所觉，转身正好看到炭治郎呼喝着举刀劈下。上弦之三如电般闪身，险险避开这一刀，目光中显现出惊愕。 炼狱大口喘着气，冷汗从额头上流下。他想要现在赶过去！这场战斗，无论谁胜谁败，都令他揪心不已。他恨不能立刻长出翅膀。 可是，鸣女大约受无惨嘱咐，千方百计阻挠他前往战场。炼狱穿过无数房间，只见四周人影绰绰，战斗声不绝于耳，却不得其所；直到最后，他怒吼一声“鸣女，别拦我！”同时一刀炎刃灼穿地板，方才循着气息落入上弦之三和炭治郎所在之处。 ——却已经太迟了。 “炼狱先生……是炼狱先生！你在这里！我们以为……以为你死了……” 接住扑来怀里的炭治郎，炼狱感到怀中躯体轻薄没有实感。旁边的义勇似乎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谢天谢地，想也知道那不会是什么是愉快的好话。 他茫然地看着一片废墟中的空地，那里残留着一个巨大的凹陷的坑，几秒钟前，那里还伏着一个名叫猗窝座的恶鬼。而他死赶慢赶，不过看到他消逝的最后一眼。 他们曾经刀剑交加，他的手曾经穿透自己的胸膛；他曾经亲口喝下他的血，吃下他的肉；他们曾在星月皎洁的林间不知疲惫地战斗到天亮；他们曾经打累了，坐在一起大口喝酒…… 他曾经说过，一定要亲手杀了他。而他只是狂妄而高兴地笑，说，你来啊，我等你。 “炼狱先生，你回来了就好。”炭治郎对他道，“珠世小姐已经研究出了把鬼变回人的药。千寿郎一直在等你回来！你终于可以……终于……”他话未说完已泣不成声，义勇接道，“炎柱为你空着。你既然没有吃过人，鬼杀队仍然还有你的一席之地。” 炼狱神色木然。变成鬼之后发生的一切仿佛一场梦，而现在，梦醒了，他能心安理得地回去吗。一切回到正轨。他还是那个高风亮节、无往不利的炎柱。 可心中这酸痛的悸动到底是什么？炼狱茫然往猗窝座化灰之处走去，道，“他真的……死了么？” 他明明知道答案，猗窝座的气息已经消失得彻底。义勇没有做声，炭治郎则是欲言又止，最后道： “炼狱先生……不知道为什么，他死前散发出了‘对不起’的味道……”少年犹豫地说，“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对不起？炼狱恍惚地想。有什么可对不起的。合该如此。 他不知道。他和他仅有的交集只有短短的几个月。他们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他永远不会知道猗窝座有着什么样的过去，他因何而变为鬼，他死前究竟想起来什么，为何会对自己道歉。 他不会知道了。 Bad End 错过  

妓夫太郎死后，他们再次召开了上弦会议。无惨板着脸将他们一顿训，众人纷纷噤若寒蝉，只有童磨这个家伙还在插科打诨。猗窝座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他是堕姬他们的“引导者”，眼下自己都有些兔死狐悲之感，但这人却仿佛全然冷心冷情，全不在意一般。 “说到这个。”无惨突然说，“猗窝座，你的客人如何了。” 没想到会被提问，猗窝座一时语塞，“杏寿郎……炼狱……他的实力恐怕还不足以担任上弦之六的职位，无惨大人。” 无惨嗤了一声，“我也没说要他担任上弦之六。上弦虽然缺了，也不是什么玩意儿都可以收进来。” 童磨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噗嗤掩住嘴，遭到猗窝座一记狠瞪。 “虽然是这样说，猗窝座阁下，你若让他吃了你，他便可以直接顶替上弦之三了。”他笑嘻嘻地说。 猗窝座心中猛地一跳。童磨刻薄的冷嘲热讽让他白下脸，这样近的距离，无惨能读他所有的想法。 这些天，他一直在以自己的血喂养炼狱，后者按照之前所说，从未出门打猎。因此，他的实力近来流失严重，无惨自然能感受到。 “他什么时候能为我作战？” 猗窝座只得答道，“再给我一段时间……” “记住，猗窝座。”无惨打断他，“你是鬼，不是割肉饲鹰的佛。他若一直不吃人，难道要你一直养他？上弦之月已缺，和鬼杀队决战迫在眉睫。如果到了时间，他还不能为我效力，我就杀了他。” “……是。” 会议继续，但接下来的时间里，猗窝座再没说一个字。 “当——” 鸣女一拨琵琶，无惨的身影消失在层层阁楼间。众人顿时吁一口气，童磨第一个跳起来。“带我一起去吧，玉壶，我也想跟你们一块！”他欢快地叫道。玉壶刚刚获得蓝色彼岸花的消息，无惨命令他和半天狗一块去探查。 猗窝座看到他那个花俏碍眼的脑袋就烦躁不堪，上次设计陷害自己的事还没找他算账，刚刚又在无惨大人面前拆自己的台。“滚，无惨大人让你去了吗？”他怒道，一拳头往那张漂亮的脸上打去。玉壶惊呼一声掩住嘴——看这个力道，童磨起码要被猗窝座揍飞半个脑袋——以前不是没发生过。 然而，出乎意料地，只听砰的一声，童磨的脑袋吃了他一拳，发出震天的声响——却一点事都没有。 “啊呀，看来你的力量变弱了不少，猗窝座阁下。”童磨以扇掩嘴，笑嘻嘻道，猗窝座愣了一下，随后勃然大怒，金色的眼睛里仿佛冒出火。他摆开破坏杀的架势，童磨也睁开他那双斑斓的眼，静静看着他。 “住手。”眼看火药味渐浓，后面一直未出声的上弦之一站了起来。猗窝座扭身望着他，眼中煞气腾腾。 “你这样，会害了你自己。”黑死牟平淡地说。 “不用你管。”猗窝座冷冷地说。他见二人站在一处，知道今天讨不到好；于是俯身几跳离开，转眼消失，徒留下童磨和黑死牟面面相觑。 ++ 月钩初上。猗窝座刚进门，便看到炼狱双手驻着刀，在门口迎着夜色站的笔挺。“我不会成为新任上弦。”他斩钉截铁地说。 猗窝座一愣，随后哼了一声，“无惨大人也没有提拔你为新任上弦的心思，你想多了。”他说，炼狱成为鬼之后，自然也像他们一样，互相之间能感应到气息。 “来，陪我打架。”他心中烦躁，便让炼狱陪他切磋，以泄去心中一口浊气。 炼狱二话不说抓起刀就跟他走——猗窝座重新给他打了一把刀，虽非日轮刀，但也是精钢所制，削铁如泥。 炼狱这段日子成长颇多，成为鬼之后，所有的伤口都能恢复，因此能够使用更多平日训练不敢施展的致死招式。猗窝座又是一个武道高手，二人近日来没日没夜的战斗，各有来回，皆是起了惺惺相惜之心。 “不错，杏寿郎！你的实力已经有我的一半了！”一场酣战后，猗窝座意气风发地叫道。他刚刚漂亮地挑掉了炼狱的刀，在空中翻几个身落在一棵树上。 “你不过是力量比我更强一点罢了！”炼狱连手带刀被剿飞，左脚被削掉，但只是不服气地回应。他的手脚在迅速地再生。 “哼，只要你……”猗窝座刚想说出下半句话，但转念想到无惨的最后通牒，不禁烦扰地叹了口气。 “你有什么烦恼？”炼狱注视着他。 “不必，和你无关。”猗窝座说，他旁敲侧击过数日，炼狱对食人的想法甚为坚决，也不必再自讨没趣。 “就算我帮你无法解决，我也可以做一个听众。说出来有助于你缓解情绪。” 猗窝座惊奇地看他一眼，“你不是说要杀了我吗？” “一码归一码。”炼狱淡淡地说，“你是吃人无数的鬼，罪大恶极；你又救了我的命，用血肉喂养我，对我有恩。我虽然要杀了你，但也是光明正大的在战斗中打倒你。” 猗窝座一怔，随后心中骤然激荡起来，“那也要看你能不能打倒我！”他放声大笑起来，笑声清脆，他很久没有这么快活过了。杏寿郎总能让他畅快，他想。那眉宇飞扬的神态宛如一个棋逢对手的少年，令炼狱也不禁勾起了唇角。 相处多日下来，二人早就十分熟悉，眼前的鬼作恶无数，但他稚嫩青涩的面庞，尚未长开的五官，豪爽任性的脾气，以及对战斗纯粹近乎于痴迷的态度……这令炼狱想到他死时不过是一个孩子，甚至比自己小。 ——就像自己的弟弟一样。 他的心中仿佛也有什么东西微微动了动，但快得转瞬即逝，他没有抓住。 良久，猗窝座笑声渐熄。 “无惨大人说，你如果再不能吃人，他就要杀了你。”他轻声说，注视着被月色笼罩的层层无尽的葱郁树木，听着它们在风中发出梭梭脆响。 “我若带你去见无惨大人，他必看透你的想法。届时，无论你表面如何顺从，都难逃一死。” “杏寿郎，我希望你能够活下来，一直陪我战斗下去，探索武道的真谛，直到踏入至高境界……”他转过头，恰好对上炼狱亮晃晃的赤黄眼眸。 “但如果无惨大人要杀你，我无法阻止。” 两双鬼瞳互相对视，皆是看见对方眼里盈盈的月色清辉。 “无妨。”炼狱说。听到相当于死亡通知书的最后通牒，前任炎柱的笑容却半点没有变化。 “如果在他处死我之前，我能够杀死你，那我便是死得其所；如果不能，那就是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风。无论如何，我都没有遗憾。” 他巩膜早已全黑，眼珠赤黄，分明已堕落成食人恶鬼的模样；但听那笑语爽朗，端正凛然，俨然还是那个秉直无私的炎柱。猗窝座被他感染，眼圈一热，只觉胸中既涩又慰。 多日下来，他早已习惯享受那酣畅淋漓的战斗，那是两个醉心武道的斗者之间纯粹的赏识和珍惜。不似敌人，却似多年老友。他当真能看着炼狱就此死去么？ 猗窝座抿唇，一个决定逐渐在他脑中成形。   让炼狱留下 让炼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