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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paro/喻黄】山河戏 番外24.5

*喻黄七夕快乐,吃肉愉快么么哒   二十四半 近来,上海的抗日力量,不论党派,都活跃了许多。美国参战后,英法俄等联合国成员终于放弃了绥靖政策,转而对中国伸出援手。喻文州会洋文,长的一表人才,在学术界也算是冉冉升起的新星,便常被捉去迎接那外国友人。 和他一道的还有资深翻译江波涛。据说这江波涛精通六门外语,深受伪政府喜爱,却想不到他竟也是gongchan党埋在他们中间的地雷。 那时候我已是上海滩闻名的角儿了,蓝雨戏班也脱胎换骨,从露天的草台班子换去了的金碧辉煌的大剧院。每晚演出一票难求,倒是颇有乌鸡变凤凰之势,把个魏琛笑的嘴都合不拢,天天压榨我去工作。喻文州有时想寻我缠绵,却苦于没有机会。忙时我便直接在魏琛那里过夜,也省的他毛手毛脚。 渐入夏了,天气便炎热起来。这一日却是有中立国代表团来视察。日本人自然不能将其拒之门外,便只要派人全天候的盯查,却也架不住人家和私交的朋友一块出去玩。喻文州沾着我的光,倒也能带他那洋朋友来开开眼界。 “莫不是~~~步摇得——,宝髻玲珑~~” 西厢记算是我的拿手剧目。琴心这一段,我便一边捏着水袖,一边左顾右盼,便意外看到坐在第一排的几个人。 江波涛的位子空着,说是被周泽楷找去吃饭了;喻文州象往常一样托着腮坐着;他身边坐着个白人,蓄着浓密的络腮胡,听说是来自瑞士的gongchan党。他和喻文州二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我不快了,心说可有甚么有趣的事儿比我的戏还好听?喻文州却是注意到我的目光,坏心的笑起来,拈起手指,在那饱满的唇上轻轻碰了碰。 我大惊。还好我的段子已经唱完,倒是免得出了洋相。今日来观戏的和往常不同,多半是一男一女,少有两个大老爷们结伴前来的。那白人坐在当中,见我们这般腔调,却露出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表演一结束,换了衣服便下去揪他的耳朵,“你刚才笑甚么呢?”我倒也没失了礼数,对边上那笑盈盈的白人大哥比划着打招呼,“嗨喽,好啊有?” 喻文州温吞吞的说,“我在夸你好看呢。他说他也这么觉得。” “阿呀?可是真的?”我才不信呢,他笑的一脸奸诈,一看便不是好事。但那白人大哥却引起我的好奇心,我说,“文州,你不给引见一下,这位大哥?” “倒是我疏忽了。”喻文州优雅一笑,转头跟那人说了几句洋文,对我道,“这是瑞士社会主义联合会来的代表,他有个中文名字。你叫他白庶就可以了。”那人对自己名字似是有反应,跟我颔首。 “白薯?”我没听清,“怎的叫这么个名字?” “嗯?因为他喜欢吃白薯罢。”喻文州也懒得纠正我,便随口说。我便缠着他要他翻译,“文州快跟他说,我也喜欢吃白薯,上海最近见的少了,以前可是随地都有的,永兴路那里有个大爷摆白薯摊,特别好吃;他对面有个大娘卖红薯的,也很不错。两人天天对着面摆摊子比嗓门,来的个好玩……” 那白庶听的满脸好奇,喻文州却不理我了,三两句话便和白庶把话题扯开,搞的我自讨没趣,蔫搭搭的跟在后面。结果他们一边走,一边聊,最后竟干脆一起上了车…… “喻文州这家伙在捣什么鬼呢!”我眼睁睁看着两人竟这般消失在我的视野里,象是把我全抛在脑后,不禁无名火起。我凶神恶煞的拦了辆人力车,一看,巧嘛,正是文三。文三招呼我,“黄公子,上来罢!我送你回去。” “你今晚怎过来了?”我好奇道,若没有他,今夜我便有的等了。这闹市地段可难拦到车了。 “阿?”文三却支吾了一下,“便那样呗!……碰巧,碰巧。”他打着哈哈糊弄过去了,我不知他卖什么关子,也懒得追究。毕竟忙了一天,我渐渐在位子上打起了瞌睡。 “黄公子,到了到了。”被文三的招呼吵醒,我睁眼一看,他竟把我送到喻文州宅子前头来了。我忍住拔腿就走的冲动,冷冷说,“今夜我不在这住。送我去魏老大那里。” “阿?”文三却愣了,“可是……可是……”他左顾右盼,四下张望,好象有些焦急。 我莫名其妙,刚想说些甚么,忽然,脑后传来一阵风。我要躲,却没躲开,跟着一块麻布便不由分说蒙上了我的口鼻。 窒息的感觉如潮水般涌来。我只是挣扎了一下,便软软的倒了下去。 …… 醒来的时候我隐约瞧着些光亮,却看不清楚。想说话,却发现嘴巴被塞住了。 接着,四肢逐渐恢复了知觉,我尝试抬了抬胳膊,却发现自己被牢牢呈大字型被拴在椅子上。双臂似乎是被柔软的布料勒住的,却意外的牢固,叫我动弹不得。 这些都不算甚么,我还发现我竟被剥的精光,连条底裤都没剩下。两腿大开的姿势颇为羞耻,叫我不由自主的夹紧双腿,可挣动了几下,腿间依然凉凉的,却是徒劳。 眼下这情形,不得不让我想到是不是进了宪兵队。 正在惴惴不安之际,我感到有一只手摸上了我的脸。 这只手上戴着手套,因而我并不能感受出它的触感。可被剥夺的视觉叫我忐忑不安,紧张的仿佛空气都要凝固。 冷静,冷静——我心里对自己说,现在十有八九可以确定自己是落入敌人手里了。默念了一遍党员被俘的应对策略,我暗自平心定气,可心脏仍是狂跳不止。 那人没有多余的动作。很长一段时间,空气里只能听到我胸腔里怦怦的撞击声。我的额上留下冷汗,那只手在我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拭去我嘴边流出的唾液,再用手指沾着唾液,一点一点擦在我的脖子上。 我忍不住想缩起脖子——这太痒了。但那人仿佛浑然不觉。他到现在也未开口问话,仿佛在拷问情报之前,要先折辱我一番才过瘾。 我曾听说过这般残忍的行为,但那多半发生在年轻漂亮的女间谍身上,却想不到有朝一日竟会花落我家。 既然你要玩,我便陪你玩。我想,论耐心,世上还无人能出我黄少天之右。 [接下来是肉肉~顶风作案不太好,我发到微博上了……] http://weibo.com/3820109749/BgpzD5qET?mod=weibotime   我累的不想动,稍作清理,便懒懒的躺在喻文州身边搂着他柔韧结实的腰。喻文州一边轻拍我的屁股,一边整理那一片狼藉。我看他磨蹭,想起先前事情,懒懒道,“说来,文三那厮是跟你串通好的吧?竟然敢蒙我,那小子胆子越来越肥了,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他。还有,那鬼佬呢?你竟扔下人家一个人回来了?……”我精疲力竭,声音轻了不少,语速倒是不减。 喻文州道,“那白薯可不是寻洋葱去了。” “……”我搞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道,“你今日这是玩的什么花样?”喻文州也不是第一次跟我搞这些花头,他道是情趣,我却被折腾的够呛。不过他一般都会注意不会过火,今日这般倒是罕见。 他却笑了。他轻轻俯下身,吻我的额头,向来皮厚的白皙面皮竟也泛出了些微粉红。 我翻了个身,他却扶着我的肩膀,看进我的眼里,那桃花般的眼眸里仿佛开尽了倾世温柔。 “你干甚么啊?”我困的却是不行,打了个哈欠便朝他怀里钻。 由于太过困倦我终是没撑过三秒,但陷入那香甜梦乡的前一秒,我隐约听到了喻文州似远似近、眇眇忽忽的声音,如以往一般醇酒般温柔。 ——“少天,七夕快乐。”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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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paro/喻黄】山河戏 31-33(大结局)

三十一 我醒来的时候已是次日午时。叶修不在。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投进房间,照在我身上,在冬日里也带来一阵融融暖意。 我发现下身已被清洗过,床单也换了。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可撕裂的痛苦再次回到了我身上。“操……”我忍不住气若游丝的骂了句,发现自己的嗓子也嘶哑的不成样子。 我好不容易翻了个身,手在床沿里细细摸索。终于,我的指尖传来一阵刺痛,我从床缝里摸出一片碎瓷片,是当日打翻叶修的瓷碗时候偷藏的。 我默默凝视着割破的指尖,鲜血慢慢的流下来,红的绚丽好看,叫我想起祝英台拜堂时候那鲜红的嫁衣。 “梁兄一死百念灰,老父逼嫁声声催。祝家门前停花轿,那胡桥镇上立坟碑。……” 我低低的唱起来。喉咙坏了,自是唱不好听,我却颇开怀。 “……生前不能夫妻配,死后也要同坟台!” 最后一个音儿落下,门口竟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苏沐橙一身素色旗袍靠在门口,见我望来,道,“久闻蓝雨夜雨声烦黄少天,却果真名不虚传。” 我道,“谬赞了。” “你刚刚唱的这一曲,可是那‘逼嫁’?” 我看她一眼,“想不到苏小姐对绍兴戏也颇有研究。” “涉猎罢了,阿修喜欢听戏。”她说,搬了个圆凳子坐下。她倒也不介意我的生疏,手里无意识的把玩着茶壶。 “少天你说,那山伯和英台有情人难成眷属,究竟是谁之失、谁之错?若是山伯未死,他俩是否可能得个善终?” 我难得简短的说,“不可能。” “他们未修成正果,不是祝公远之失,也并非马文才之错。而是造化弄人,有缘无分。纵使山伯活着,英台不敢违抗父命,马文才又执意要娶,结果还是无二,白白叫人辛酸。” 我淡淡的道,目光虚浮的看着空中的一点。 “无论如何努力,如何挣扎——却还是改变不了命运。这才是最最辛酸之处。” 苏沐橙不作声了。良久,她看着我淡漠的脸,“你话少了很多。”她说,“少天,你近来如何?” “我如何,你不是都见到了。”我讽刺的笑笑,我不信她不知她那叶修哥哥做了些甚么,但我料不出她会如何应对。左手在被子下捏紧了那雪白瓷片,任凭那棱角将我手心割得生疼。 “少天,无论叶修此人如何,我还是喜欢他,若他不娶我,我便要一辈子等他。”苏沐橙道,“我也是知道的,他将我当作我哥哥的替代品。但若这样便能与他相守一生,我便心甘情愿。”她的话语让人心惊,口气却淡薄苍凉的可怕,叫人不敢相信是出自一名年轻女子之口。 “因此,如若你随他去了台湾,我不会动你,却也不会放你们安生。”她说这话的时候,却是象极了她哥哥。同样的文秀眉目,同样的温文口气,内容却同样的不择手段得叫人胆寒。 “苏妹子,你只道叫我不要去台湾,可你却不知,我没有得选。”我无奈的一笑,语气稍微缓和了些,“你真当我愿意抛下魏老大和瀚文,去甚么劳什子的GM党的老巢?你若是真的了解你哥哥,便知道,我怎么想的他根本不关心。” 那是以爱为名的牢笼。荆棘纠缠,血流一地,痛彻骨髓,却无法挣脱。 我抬起左手给她看,上面的血珠正汩汩的冒个不停。 苏沐橙看着我,笑了。 “——如果我说,你有得选呢?”   叶修踏进门的时候房间里杯盘狼藉,碎琼乱玉撒了一地,佣人们匆匆忙忙奔来跑去,乱象横生。苏沐橙见他进来,倏地站起,面上有悲戚神色,“哥哥……少天他……” 叶修面色一变,推开她,来到床边。 眼前的景象叫他的脸色瞬间变的苍白。 “少天他,那日偷藏了一只瓷碗的碎片……”苏沐橙的声音兀自惨惨戚戚断断续续,“我中午进来看他时,他还好好的……谁知道……” “……” 沉默,房间里只听得到悉悉索索的细小声响。良久,叶修说,“你们都出去。” “可是……” “出去!!” 这一声着实骇人,佣人们噤声了,便只剩下脚步声踢踢踏踏。叶修又说,“沐橙,你也出去。”苏沐橙沉默了一会儿,说,“好罢。我就在门口。” 安静了好一会儿,床帘被他慢慢撩开。 “我却不知你如此恨我。” 叶修自语,苦涩的笑声听着刺耳。 “现在想说甚么,也晚了罢!……但是我真的好怕,怕你和他们一样离开我,就好象我那时一觉醒来,便在陌生的地方,父母亲都消失不见。后来我一边哭一边走,遇到一个园子,便坐进去休息,还好遇到了你。” “后来苏沐秋,也是一觉醒来,便不在了。他的桌上还搁着我前夜为他泡的茶,还温乎着。” “叶秋也是,我好不容易寻回来的弟弟,却这么去了。” “现在你也走了,便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逝者已去。……这便是你打的主意?你宁死也不愿同我一道吗。”他叹道,话语中听不出感情,却如同钝刀子刮着心,莫名的苍凉。 他的手堪堪伸出,却又停住。 “我却未提及下一句。……” 他好象还要说些什么,却最终没说。他的手轻轻的抚上我的脸,一如儿时为我擦去颊边沾的米粒。那手停留了一会儿,仿佛舍不得那触感般细细留恋的摩挲,顿了顿,最终收回了手。 他轻轻的放下帘子离去,脚步声轻轻的响起,轻的仿佛怕惊扰了床上人的美梦一般。 佣人似是唤了他一声“大少爷…”他却说,“把他的身子送回老魏那儿去吧。……对了,记得送完赶紧跑,那老头儿喜迁怒,恼起来可不认人。” 红木大门几不可闻的轻合。 我睁开眼,大口大口的喘气,手心已几乎被冷汗浸湿。 视线里出现了苏沐橙,她的眼睛挤了太多甘油,变得极红肿。她后怕的说,“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他发现了。” 我也心惊,道,“被发现了,恐怕连你也会被牵连到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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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paro/叶喻黄】山河戏 29-30

*这章是叶黄jian禁kun绑tiao教play!喻队下线了…… *我把叶黄tag删掉了,不能接受老叶ooc黑化的妹子不要点进来喔。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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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paro/喻黄】山河戏 25-28

*本章大量便当丧心病狂派送!求别揍!*饺子和蒜蓉的梗来自粉红,向老大致敬二十五 仿佛是弹指之间,时间便在我们的手心中涓涓的流走了。三年时光足够发生很多事情,足以让瀚文从孩童变成少年,足以让沐橙从清纯的少女变成风韵的女人,足以让我和喻文州从如胶似漆变得细水长流,足以让中国从案板上的鱼肉,变成为自由而战、受人尊敬的战胜国。 我已记不得三年里我失去了多少东西。叶秋殉职了,在间谍身份暴露以后,至死也没有吐露出丁点关于党国的情报;喻伯父最终没能看到日本投降的那一日,他的病是多年操劳积下的顽疾,临终时我和喻文州陪在他身边,是笑着走的;我把母亲接来了上海,她老了,痴了,不认得人了,但见到我的时候,还会傻傻的笑,边唤我的乳名。 八月的时候日本宣布了无条件投降,翌日叶修便受到戴笠的任命,直接领了军衔升任了司令部长官。苏沐橙在燕京大学读书,知道这个消息以后立刻坐火车回上海为他庆祝。她、叶修,叫上我和喻文州,四人一块吃了顿饺子。饺子是喻文州和苏沐橙一起包的,荠菜香菇猪肉馅,还放了虾仁。我执意要蘸蒜蓉,叶修要蘸甜辣酱。苏沐橙死活不同意我蘸蒜蓉,却许叶修蘸甜辣酱。我对剩下两人抱怨没天理,一个懒洋洋的挖苦我,一个胳膊肘朝外拐,但笑不语。 我想,叶修这辈子是真的无憾了。房子娘子车子位子票子样样俱全,倒也不知他后半辈子要怎么打发才好。 苏沐橙说,她打算一毕业就和叶修结婚。我和喻文州是他们为数不多的朋友,此时便打趣她,以后可是要在家做全职太太。姑娘一撅嘴,说,叶修本就鲜少出门,她再不出去,可不成蜗牛了。再加上战争刚刚结束,国家满面疮痍百废待兴,自是要人人出力建设才好。 喻文州听了点头称是。他留在苏沐橙的高中做了国文老师。他说,经过这些风雨,他明白了教育才是一个国家的未来。做一个老师,是世上最有意义得工作。卢瀚文却是老大不乐意。他做女中的老师,便意味着自己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上喻老师的课了,这怎么得了?我听了怒斥他,你在家天天让喻老师给你开小灶,还不知足?我都没这个待遇!…… 芳年华月,前程似锦。以为日本人败退、便能天下太平的百姓,却是要失望了。表面风平浪静的海面,此刻却酝酿着史无前例、暗潮汹涌的大海啸。 王杰希先找上了我们,他的第一句话便是叫我们和叶修快些断了关系。 我诧异,上峰一向不多管党员的私交,只要不影响工作便睁只眼闭只眼。王杰希却说,这是他作为朋友,私下的建议。 “还记得我上次说甚么吗?”他点了根烟,不对称的眼睛静静的盯着我,有些瘆人,“双十协定就是一张废纸,军政大权在蒋介石手里,他想撕就撕。叶修这几年打鬼子颇受戴笠赏识。这人不念旧情,翻脸比翻书还快。一旦国共拗断……”他没有说下去,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我只想和文州平平安安的过下半辈子。”我斩钉截铁的说,“打日本人还好说,自己人打自己人,还是在这种时候,没那个心思。”我说罢用胳膊肘顶顶喻文州,“是吧?文州?” 可喻文州却沉默不语。他和王杰希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看向我。 “少天,我……”他欲言又止。 我无言,片刻后,我强颜欢笑打破了尴尬的沉默,“阿呀,我晓得啦!刚才只是开玩笑而已。真的要动刀子,我也不会心软的。” “难说。”王杰希道,“要你对文州动刀子,看你下的了手不?” 我想都没想,老老实实的承认,“下不了。不过,叶修不是文州。” 喻文州听了,面上浮现一丝感动神色,却又转瞬即逝,又变回了平日那副不温不火的模样。 从那以后,喻文州却变得反常。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哪怕是床事上,他亦是一副心事满腹的模样。我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但他不愿说,我也不便多问。 喻文州对我向来是没有秘密的。我心里想着,不禁感到一丝委屈。   二十六 “晚上要我来接你吗?”我给文州扣上西装的扣子,说道。他摇摇头,“你自己先回去罢。我晚饭不回来吃了。” “……”我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最后缓缓的放下。 喻文州叹了口气,他在我的额上轻轻啄吻了一下,便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这已不是第一次了。 喻文州这几天经常神神秘秘的外出,哪怕是双休日也不知在何处。甚至,还会彻夜不归。 但是每次我问他在做些甚么,他要么顾左右而言他的避而不答,要么就干脆沉默到底,然后用他那海一般的眼睛深深的看着我。他难得回来后也是疲惫不堪,甚至有一次房事做到一半,竟然睡着了。我怔怔的把他从我身上推开,盯着那张熟睡的面庞发愣。 自从与他相识以来,我们便仿佛一直黏在一起,分别的时间最长也不超过一个礼拜。然而现在,尽管他就在我的身边,我却第一次感到我离他那么那么的遥远。 这几天马路上随时可见GuoMin政府派来的接收大员们。他们开着豪车,搂着美女,进出高楼大厦,魏琛不屑的说,那些接收大员们都是来接收日伪政府的资产。若那资产是日伪政府从老百姓手中夺去的呢?不管,照样接收。 对那些官员不满的,并不只有魏琛。许多茶客也颇有怨言。“照他这个说法,在沦陷区待下来的,都是汉奸。因为不愿做‘伪人民’的人都已经死了。”胡叠兰恢复了人民日报记者的位子,却不见的有多开心,“他们也不想想,老百姓盼了八年总算将他们盼来了,可他们自己做的事情却和日本人一般无二。” 我不做声,但在心里默默的点头认同。 我身边的GongChan党员们也一个个都神秘消失了。有些是知会过我的,事先离开了上海;而另一些的人间蒸发,却是有些耐人寻味了。 叶修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该吃吃该喝喝,带着妹子串个门儿。虽然也忙的不见人影,但他是军统的人,战后的事务又多又乱,闲着才不正常。 周泽楷也已经许久未见了。他和喻文州应是保持联系的,但日本投降以后,他便再也没有找过我。 我几个月后再次见到周泽楷的时候,他已成为一具尸体了。 ——两具身体是被一块抬出来的。那荒废的厂房似乎是GongChan党用来堆积武器和机密文件的基地,不知怎的消息被泄露出去,上海地区的负责人周泽楷,不得不单枪匹马的迎接百十个秘密警察的包围。 但稀奇的是,那百十个警察并没有对他动手——须知,他们只需一人一发子弹,就能把周泽楷打成筛子。但他们的头儿,在面对有“枪王”之称的周泽楷时,却选择了单枪匹马的决斗。 那个人便是叶修。 我不知他发什么神经。或许是对学生时代故友的告别,亦或是对有“枪王”之名的男人的尊重。周泽楷此前为了看守武器,几天没合眼,最后还是输给了叶修。他输的并不公平。如果是完美状态下的周泽楷,论单打独斗,叶修能不能敌的过他,还是个未知数。 但叶修可以一对一决斗聊表心意,却不可能舍弃自己的优势以求一个虚妄的名声。最后周泽楷被他开枪击毙了——那孔洞分毫不差的开在了眉心,如同仕女图上的一点朱砂。 叶修自己也被周泽楷在心脏差一寸的地方开了个洞,不得不进了医院。 革命军和解放军的战斗日趋激烈,中原那一带战火燎原,倒是让GuoMin党占了不少便宜。GongChan党一边夹着尾巴逃跑,一边潜入山区,企图故伎重演,用对付日本人的老办法——游击战,来对付GuoMin革命军。 这样一来,在外地的地下党员们便更加辛苦了,情报的传递、物资的运送……无论是哪个任务,在GuoMin党的辖区之下,要做的隐蔽工作绝不会轻松。 那天我做了个梦,梦见于锋,周泽楷,和许多死去的战友。他们经过我,却视我为无物。无视我的警告和拉扯,他们一个个前赴后继的跳下前方的尸山血海。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送死,毫无办法。 然后梦醒了。我摸了摸身边的被褥,是空的。喻文州不在的时候,我竟也开始做噩梦了。 我变的没有用武之地,就仿佛一头剪去利爪的猛虎,被彻底排除在了这个圈子外面。我想,这定然和我当初说不愿战斗的话有关。可我现在却也忍不住后悔了,我想帮他们。我不愿、也不甘就这么默默无闻,让周泽楷、于锋他们的死没有一丁点价值。 我已经想好了如何去说,如何向文州解释、道歉,让他重新接纳我。喻文州是一个有求必应的人,只要是情理之中的要求,他就从未拂逆过我的心愿。我的如意算盘打的很响,只要我重新加入,便能再回到过去并肩战斗的日子。我可以陪着他,替他分担任务,也不必再为看着他置身于危险之中却无能为力而苦恼。 可是喻文州听到我的要求,却是不假思索、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你不要再说了。”面对我不依不饶的纠缠,他的声音变的严厉,“做你该做的事,不要再胡思乱想。” “可是……” “拜托,少天。”他忽而又变的疲惫,揉了揉通红的眼睛,“不要管我,也不要问我在做什么。拜托。” 他无意的拉扯自己的领带,使得衬衫的领口大开,再搓揉自己的头发——这是他心烦意乱时候的表现。他在房间里踱了几步,踉跄的靠在墙壁上,随后不再挪动,一边深呼吸,一边用脆弱的眼神看着我。 “等到一切结束之后,我们就远走高飞。”他的身体十分虚弱,但目光却是明亮的,“我们先去你的家乡,去看望方老爷子。然后去英国,带你去看我的大学。看完了,我们便去澳洲,去新西兰,去希腊,我们去阿尔卑斯山看日落,坐船去凡尔登大峡谷,到俄勒冈去看冰冻瀑布,我可以天天给你做银耳莲子羹,天天下饺子,你可以随便蘸蒜蓉……” 这倒是一副奇景。平日里一直是我口若悬河,喻文州侧耳静听;而现在,喻文州滔滔不绝,我却沉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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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Paro/喻黄】山河戏 15-24

 十五 那一日终是到来了。 从八月中旬,日本人将船停进黄浦江开始,战火硝烟终于从北方散播到了S市。三个月的僵持和激战,连天烽火,兵戈扰攘。在这白骨露野、赤地千里的惨象前,上海终是溃败了。 日本人的军队进城时,喻文州和我都站在人群里。我们身边,有人瞋目切齿,有人惶惶不安,也有人如丧考妣。死一样的沉默在蔓延,随着军队前进的步伐愈来愈甚。 终于,一个年轻人怒吼着冲出人群。他喊着,“日本人滚出去——” 他很年轻,还是个学生,纯白的衬衫衬着黑色的领带,中分头梳的整整齐齐,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细边眼镜。 可他话音未落,便在一声枪响中倒地了。带头的日本人放下枪,人群惊慌的攒动起来。 天阴阴的压下来,黑蒙蒙的似要下雨。有人黯然神伤的小声哭泣,有人义愤填膺的大声喝骂。我无法忍受这哀哀欲绝的郁抑气氛,转头往人群外围冲去。 我是牵了喻文州的手,可人潮太剧烈,三两下便被冲散了。我站的不稳,被撞的一个趔趄。 “唔!” 我听得一声男人的惊呼,许是被我踩到了脚。我刚要道歉,一回头,却蓦地一愣。 那男人叼着烟,胡子拉碴眼神涣散。他愣愣的看着我,连嘴里的烟掉了都毫无知觉。 尽管过去十数载,成千个日夜,那被封尘已久的回忆却叫我一眼认出他来。 他是叶秋。 “少天!” 喻文州急急忙忙追过来了,我却置若罔闻。叶秋的眼神太过熟悉,那是我自从十四岁后便再未曾见到过的,熟悉到刻骨铭心的疯狂的温柔。 十六 我沉默不语的坐在喻文州身边,对面坐的是曾朝夕相对又弃我如敝履的男人。我们在一家酒楼包了个小包间,那人随便点了几个菜,便打发小二下去,顺带捎上了门上的帘子。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那人尴尬的咳嗽,摸了支烟,“我叫叶修,修身齐家的修。” 我眉头一动。记忆里仿佛有什么呼之欲出,我却抓不住分毫。 “叶秋,是我的弟弟,他在军队给苏司令做副官,我在社里给戴老板做事。”他说,见我们都不抽烟,便讪讪把刚点燃的烟戳进了烟灰缸里。 “我十二岁去广东探亲,遇上风暴和父母失散,在少天家里借住了六年。后来我来S市打拼,遇到我双胞胎弟弟叶秋,就被介绍跟着戴老板进了个特训班,出来后便在社里打个下手。” 他瘦了许多,轮廓却更成熟了,当初的少年全然变成了男人。他的胡子没有刮干净,眼圈青灰,看的出过的是深居简出,或是说,昼伏夜出的生活。 他将这几年经历说的轻描淡写,而闻者却听如天方夜谭。 记忆里的细节全部串联在一起了。生辰的误差,苏沐秋的隐瞒,名叫叶秋之人的冷漠和拒绝……我想起当日苏沐秋那一声“叶修”——他分明是知晓的。 “……你骗我?”我道。他沉默,道:“对不起。” 我却仍是追问,“为甚么用假名?” 他不再说话,良久方道,“我注定要进入地下世界,用叶修这般稀少好认的名字,会给你和大家带来麻烦。” 我语塞。 这解释看似合情合理,然而他这几年带给我的痛苦,却真的能一笔勾销吗? 喻文州对他的事也是略知一二的,他沉下脸揽住我,锋芒毕露的对叶修说,“少天来S市找过你,还在蓝雨唱戏,你分明是知道的;为何你从不去找他?” 叶修不答。 喻文州冷笑,“可是为那苏沐秋?” 我惊叫,“文州!” 叶修却点点头,“确是为他。” “为了仕途套上了苏沐秋,现在他死了,又想来吃回头草,哪来这么好的事儿?”喻文州笑了,眼中却无一丝笑意。叶修的脸色蓦地一变,枪口瞄准了喻文州的脑袋。后者镇定自若,门口蹬蹬蹬出现了数个持枪的男人,一排枪口齐齐对准了叶修。 “叶秋……叶修!”我怒道,“放下枪!” 叶修手一抖,犹豫了一会儿,脸色逐渐变的清明。刚要放下枪,喻文州却不依不饶的挑衅,“是我杀了那苏沐秋,我现在便坐在你眼前,你可有本事杀我为他报仇?” 叶修的嘴唇抖了一下。我注意到他的眼神迅速变了,教人不寒而栗。“你以为我不敢?”他笑了,那骨节分明的手十分稳当,一如以前教我用弹弓打鸟。他再一次瞄准喻文州的额头,手指威胁的慢慢扣住扳机。“喻队!”门边的男人们大叫,喻文州摆摆手,叫他们不要紧张。 二人对视了几秒钟,我却觉得足有一世纪。叶修最终悻悻的扔下枪,坐了下来。他点了根烟,自顾自的抽起来,再未看我俩一眼。 喻文州摸了块大洋在桌子上,拉着我的手说,“少天,我们走吧。” 他不由分说,紧扣着我的手离开了包间。我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 叶修的头埋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十七 是福是祸,是祸躲不过。 我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喻文州对叶修的巨大敌意。而这敌意是不是因我而起,我却不得而知。 “他这般欺负你,还不许我嘴上占他点便宜了?”喻文州笑盈盈的刮我鼻子,我暗道,你这哪是嘴上占点便宜,你这是刀刀戳他要害。人家没提枪跟你拼命算是好涵养了,你这心黑鬼。 “阿呀,原来少天竟这般抬举我,看来本心黑鬼得做些实事才能不辜负这个名号。” 耳边是喻文州的调笑,我惊觉自己竟又把腹诽说出了口,当下汗颜,却面不改色的瞎扯道,“文州说笑了,依在下愚见,心黑鬼你当不得,你这等三从四德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床上如狼床下娇娘,为夫怎舍得作弄你,我那老丈人可不得砍了我……” “当得当得。”喻文州笑的愈发灿烂,脸却一下子黑了。喻文州笑的愈欢,便气得愈大,但若他不笑了,便是真恼了。我故意去逗他,便是让他出一口气,来消他的闷火。 他跟叶修闹得这般僵,自然是不好的。国共合作刚刚开始,S市军区今后的活动少不了要与他合作。叶修此人我倒是了解,为人并不记仇,不至隐私废公。至于薄情寡义那是另算。 过了几日,喻文州便说要带我去参加一个酒会。我惊奇,他对这类汇聚商贾政要的纸醉金迷之地向来不感兴趣。他却说,是要带我见个人。 我从衣柜里翻出蒙灰许久的西装礼服。我一穿这类洋人的玩意儿便浑身不舒坦,奈何这些有钱人偏偏派头大,事儿也多,在喻文州的调教下我还能勉强不出洋相。可喻文州自己却是个衣架子,长衫穿的古声古色,西装也穿得人模人样,高脚杯一端,便能上生意场冒充商界名流了。 那酒店位于沿江的公共租界,坐落于林立的万国建筑群中。来这里的,无一不是政界商界军界的代表人物。喻文州能弄到请柬倒是不奇怪,他的父亲作为中国学术界的代言人,未少受过各界青睐,但老爷子对这群人向来不抱好感,教喻文州替自己出席也是情理之中。 我不自在的走下白色宾利,替喻文州打开车门。我们一同迈步走入那白色大理石铸成的华美建筑。他内部的构造更是富丽堂皇,金色的吊灯垂在我的头顶,教我不得不担心他会掉下来。身边走过的人无一不西装革履,时不时有人跟喻文州问好,他便也温和的笑着打招呼,还将我介绍给他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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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paro/喻黄】山河戏 01-14

*叶喻黄=喻黄+叶黄,修罗场大三角注意避雷 *肉是喻黄的,注意避雷 *写完了,请放心跳坑…… 一 旧历的年底往往是深冬,人们却家家户户的忙起来了。我那时年幼,不晓得人们奔来跑去,是为了准备年终的大典;也不懂得那送灶的爆竹噼噼啪啪,发出震耳的响声。娘亲为了唬我,便说是那妖魔鬼怪来抓不听话的小孩,教我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不指望我帮忙准备,却也不要添乱。 我小时顽劣,教我闲下来不要跑,可不去了我半条命。正逢冬天,书塾是不开张的,我的伙伴们也定是被一个个关了禁闭。娘亲不管我,我爹又常年在外地,我便只好一个人溜出去,寻思着捉几只蛐蛐蚂蚱,养在院子里陪我说话,也算有个念想。只是冬天莫说蛐蛐蚂蚱,就连只蚂蚁都难寻见。转了几条巷我便饿了,去对门蓝嫂的包子铺掏了两个包子解馋,蓝嫂识得我,只是远远的叫,“给记在你娘的账上了!与她说得一声……”我只是掏掏耳朵,权当没听见。 天色还早,我又不想回家受那烟火气,便走到书塾方老爷子的园子里头。这是老爷子祖上传下来的地儿,夏天的时候是极好看的。菜畦是碧绿的,蝉在树叶间不断的鸣叫,我常常约镇东头的阿晓和阿远逃了功课一块来掏鸟窝,若是被方老爷子捉到,少不得挨一顿板子。 现在这里应当是一片荒芜了罢。——我这么想,三跳两跳便上了我们平日专去的墙头,刚站稳,忽然一个趔趄,竟是一头栽了下来。这墙不过一丈来高,虽是不打紧,却也跌的我头昏眼花。 睁眼却见一个比我大一些的小孩笑盈盈地看着我,想来我方才跌倒便是他干的好事。 这小孩看起来是外乡来的,一身寻常人家的粗布衣衫,在这冬天却是极不合衬。他的脸色青白,虽然带着笑意,嘴唇却冻得发抖。 我气恼的爬起来。他盯着我手中刚出笼的两个包子,眼睛里是希冀的神色,我见他这模样,倒是不好意思了,说,“你可是饿了?要不先拿这两个包子垫垫?” 他也没客气,接过包子就狼吞虎咽起来,象是饿了许多天。我嫌他安静,有点不自在,便说,“你从哪来的?怎的一个人在这里?今年多大了?叫什么名字?你爹娘呢?——” 娘亲常说我一开口就没个完儿,镇里人从不敢主动和我唠嗑。提起我,便说“黄老爷家那个碎嘴儿小话唠”。这小孩看似落魄,却未见不耐烦。咽下一个包子后,他喘了口气儿,道,“你这小孩儿。说与你听也是白费唇舌,便不说了。” 我急了,“你这不是吊我胃口?快说,我怎的帮不了你了?” “哦——我今年十二,从北方来的,路上碰到大雪,和我爹娘失散了。”他几个字说得随意,我却吓到了。 “那你岂不是无家可归?” “是阿。” 我看他把那两个包子吃掉,脑子转得飞快。“我是说,若是你使得——”我小心翼翼的想着说辞。大典不知要多久才能完,要是天天闲着不做事,我便没命等到春天来了。 “你可要来我家做帮工?” 那人吓了一跳,咬了一口的包子掉到地上。他赶紧心疼地去捡,我踢了他一脚,“你来我家,这东西要多少有都少。” “你又不知我底细,就不怕我偷你家东西?”他迟疑的说,我冷哼一声说,“那也要你有本事偷得!我爹在S市做将军,有哪家不长眼的偷儿能把主意打到我家头上!” 我说罢,观察他脸色,未见不愉,才继续道,“你看,你现在也没个落脚的地儿,还不如在我家住下,等过了冬天,再替你去寻你爹娘,不好么?” “好是好。”他又笑嘻嘻的说,“只是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怕是做不了什么重活儿。” “我们家的佣人,个个一个顶你五个。”我说,“你只要陪本少爷讲话就可以了,这可不比做重活儿轻松。你叫什么名儿?……” “……叶秋,一叶知秋的叶秋。” “阿呀……?那是甚么?看不出来你还读过几本书啊?来来,你得陪本少爷好好唠嗑唠嗑……” 我们回去不久,天上便下雪了,那时恰逢除夕前夜,家家张灯结彩,在雪花中庆祝团圆,给予新的一年以美好的祝福。 二 我当时收留叶秋时,并未想到他这一住就是六年。 我最终也未能寻到他父母,他却不以为意,只道是随缘,便在我家赖了下来。 叶秋一总是懒洋洋的,没精打采,好象大家都欠他钱似的,着实不讨人喜欢。可是他也不在意,我娘亲见我欢喜,便也由得我去。后来处久了,见他勤恳能干,聪明伶俐,便不再多说甚么了。 我喜欢他,倒不是因为他肯干活,也不是能替我做功课,而是他是一个好听众。不插嘴,不打断,听的认真,每每让我说的痛快。阿远叹道,幸好有叶秋,我们不用再被黄少喷口水了,引得我按住他一顿揍。 可是叶秋却不给我机会听他讲话。直到他十八岁离开,我知道的也只有他有个弟弟,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和他的生辰。他童年的经历,我从来一无所知。 就连他的生辰,我问时,他亦不讲,说“不重要”,被缠烦了,才道是五月廿九,我也不知是否是他编来糊弄我。 内战爆发那一年,我十四岁、叶秋十八岁。 “少天,等你长大,你可要学你爹参军打仗去?” 我未作多想,“阿?我做那个干甚么。我爹给我留的钱够我吃喝玩乐一辈子了。不过,真的说干甚么吧……我将来呢,还是想唱戏。”我这个念头,倒不是说笑。小时候,有个戏班子来镇上唱曲儿。一首梁祝,哀愁婉约,袅袅婷婷,余音绕梁,教我三日魂不守舍。那以后我就跟着书塾的方老夫子学戏,听他说,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上海滩有名的旦角儿,把我恶心的够呛。 这些事儿,叶秋也是知道的,我却不知他此时旧事重提又是何意,道,“你呢?你想做甚么,总不能给我当一辈子小厮吧。”我本是开玩笑,他脸却忽的一沉,道,“少天,我要走了。” “阿?……” “现在北洋政府倒台了,日本人在东三省猖獗,我们自己却打个不停。”他说。我似懂非懂,方老夫子给我讲戏的时候也会扯上几句,面色饱经沧桑,正如叶秋此时的精疲力竭。 “少天,你可知道,人为甚么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他不等我回答,便自语道,“为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我要参军,我要保护我们的国家不受人欺负。我要让所有国人堂堂正正的活在这片土地上,让中国成为受人尊敬的国家。” 他的目光变的很长,很远,越过我看着什么远在天边的东西。 我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我不懂他的眼神,那一瞬间我觉得他离我很远。但我直觉那很重要,便不再多言,道,“那会让你开心吗?” “会。”他坚定的说,一字一句,声如磐石,“会让你也开心,方老夫子也开心,所有人都开心。” 我强颜欢笑,走过去拍他的肩,“那我便支持你!男子汉大丈夫,既来了这个世界,便要堂堂正正走上一遭!”那是我从方老夫子的小说里学来的,恰好用上了。 “谢谢。”他难得温和的笑了。 “不过,好歹等到你十八岁生辰过了吧?也好让我替你做个别。”我又说。 “那是自然。” 他说完便不再做声。我凑过去,看着那红彤彤的嘴唇,鬼使神差的咬了一口。 叶秋的唇是软的,好比镇西头白大娘卖的糖人儿,酥酥软软,又香香甜甜。 他吃惊的看着我,我却倔强的迎上他的目光,说, “叶秋,你要活着。” 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