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时间回到一周前。
“圣诞礼物？”马库斯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两位康纳，二人的脸上带着一模一样的认真，看起来不像是什么新型的恶作剧病毒。
“……送给我的吗？”
“想得美。”一个康纳说，另一个不屑地撇撇嘴，“我想你收到的礼物能把耶利哥的门卫室堆满，马库斯。”
两位RK800在安德森副队长出院前夕偷偷摸摸潜入耶利哥夜袭首领马库斯，这场行动不亚于一场高难度的间谍行动，幸运的是康纳们对此非常擅长。
“是给安德森副队长的，我们会在他家里过圣诞节。也许你愿意告诉我们，你以前圣诞节会送给卡尔什么东西？”
马库斯顿时了然，“我明白了，先生们。”他思考了一下，“如果这是你们和他渡过的第一个圣诞，我想你们会愿意送一些比较有纪念意义的东西……我的意思是，篮球队服之类的也不错，但那并不会显得很有’仪式感’。”
“正是这样。”康纳马上赞同道，另一个慢吞吞地说，“我打赌RK900那个家伙肯定会这么干。”
“所以，你们可以参考一下我以前的经历……”马库斯微微一笑，伸出他乳白色的手掌。
……
“我猜你是康纳。”汉克说，他指着其中一个，后者的LED灯跳了跳，显露出故作惊讶的神情。
“我猜对了吗？”
“你说对了，汉克。”
“哦，这可不行，这是作弊——”另一个笑着说，然而被点名的康纳也忍不住笑了。他说，“恭喜你答对了，副队长。这是我的礼物。祝你圣诞快乐！”
他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汉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拆开它，然后他看到一幅装裱好的画。
这是一个白色的庭院，阳光照进那里，花架上插满了红色玫瑰。一条栩栩如生的圣伯纳犬懒洋洋的草地上，一个金发青年蹲在他身边。穿着DPD警服的汉克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两人脸上都挂着灿烂的微笑。
与其说是画，不如说是照片。
看到那个金发青年的瞬间，汉克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他好像想说些什么，但他的喉咙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他是……”汉克说道。
“他是科尔长大成人后的样子。”康纳说，“根据现存的照片以及你的夫人的基因测绘出来的正面人像，准确率达到90%以上。”
当日在耶利哥，马库斯建议道，画下现实里不存在的、你们最渴望的一幕。这是他从卡尔那里得到的启示和教导，也是他踏出“成人”的第一步。
“这是我最渴望的一幕，所以我将它画下来。”他微微一笑，“圣诞快乐，汉克。当时我在天台上跟你说的话，现在我仍然是这样想的。”阳光恰好照进来勾勒出他金色的轮廓，仿生人美好的灵魂好似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咳……！”汉克大声擤了擤鼻子，他可疑地侧过脸去，瓮声瓮气地说，“谢谢啦！我已经……咳，我的意思是——你如果以后失业了，还可以去第五大道摆摊给路人画肖像什么的。”
他把那幅画递给康纳，“等会记得挂到客厅里去。”
康纳笑了，“我的荣幸，副队长。”
那时，在下雪的大楼天台上，康纳扔下狙击枪，说，“希望你早日走出你儿子留给你的阴影”。
随着圣诞节的第一道曙光，汉克已经走出来了。
那道光照进了他的家里，也照进了他的心里。
“好啦，该让我们看看你的礼物了。”汉克对最后一个人说——后者看着汉克明显通红的眼角，显然有些发怔。
“不要告诉我也是一副画什么的，我可不想在床头和床尾各自挂一副一模一样的画。”
“我们共用一套社交算法，我想他的选择和我并不会相差很远。”第一个康纳开玩笑道，“副队长，也许你真的要挂两副一模一样的画了。”
“哦，看在老天的份上——！”汉克扭过头去，“你不会也画了这个吧？”
听到他的话，最后的那个康纳惊慌地后退了一步，然而他不小心撞到了放在架子上的一份包装好的礼物。它“啪”地掉在地上，随后发出玻璃碎裂的声音。
“哦，天哪！”汉克惊呼，康纳蹲下身，皱起眉头——里面的确是一副装裱好的画，但是已经被摔碎了。
“没关系，没关系——”汉克连忙安慰道——他看见对方的脸色迅速灰败下来，“好孩子，没关系——你画了什么？”
“我……我也画了科尔。”第二个康纳勉强地笑道，“我和他的算法是一样的，副队长。看来你不用挂两幅同样的画了。”
“哦！”汉克似乎放下了心，他笑了笑，“不管如何，你们送的礼物总比迪切特那个混蛋好多了……你能相信他送了我什么吗？”他拿起脚边一份拆开的礼物，“一台游戏机！看在老天的份上！我上一次玩游戏在二十年前，那个叫什么，’霜之夜’——（“堡垒之夜。”康纳纠正道）管他的。他指望我用它来干嘛，看电影吗？”
“那是索尼今年新出的的PS14，还是定制版。”RK900默默地说——布莱恩正在频道里兴奋地刷屏，类似于“副队长拆我的礼物了？那是索尼送给我的限量定制版！他高兴吗？喜欢吗？是不是惊喜得跳起来了？”之类的话，三位仿生人默契地无视了他，“我想我们应该去扫雪了。”康纳60说。
于是三个仿生人和汉克道了别，整齐划一地离开了客厅。只有其中一个人的LED呈现出黄色，然而沉浸在快乐中的安德森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另外两位兄弟也只以为他是因为礼物被打碎，因此显得不安，还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人们不知道的是，这台RK800的不安来自于他的谎言。
他送给汉克的礼物的确是一幅画，也的确和康纳的那副大致相同。同样的白色庭院，同样的红色玫瑰。同样趴在地上的圣伯纳犬，以及慈爱地笑着的老警官。
唯一的区别是，原本属于科尔的地方，站着一个灿烂微笑着的仿生人。那个仿生人穿着便服，脸上带着微笑。他长着康纳的脸，和安德森警官并肩而立，看上去就仿佛和画面融为一体。
这就是他——康纳60——所最渴望的一幕。
++
滴滴滴。
康纳60在夜幕中睁开眼。他的兄弟们都处于睡眠待机状态。身旁闭着眼的RK900灵敏地皱起眉头，他赶紧眼疾手快地切换到飞行模式，然后看到前者的LED灯警惕地闪了闪，又灭了下去。
他吁了一口气。他们三人在客厅里待机，相扑正在他们脚下呼呼大睡。他睁开眼后正好可以看到白天康纳51送给汉克的那幅画，画像中科尔和汉克的面孔对着自己微笑，在黑暗中透出一股生生的讽刺来。
把他从休眠中唤醒的是一条隔空投送信息。发送者名叫“灰熊的iPhone”。他发来了一张图片，上面是一个笑得一脸夸张的男人，下面配着一行文字——“嘿，兄弟，你的隔空投送没关”。
康纳60恨恨地诅咒了一声。无聊的恶作剧，他想。
然而正当他想要继续休眠的时候，下面的一行小字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
“昨天晚上好像有人起夜。”RK900突然说。
早餐时间，汉克正在喝牛奶，闻言呛了个半死。“我半夜上厕所都要和你汇报一声？！”他怒吼道，“我在这个家里还有没有隐私了？你们要把我做成表吗？”
“你误会了，副队长。”康纳擦去喷到桌子上的奶沫，耐心地解释道，“RK900系列型号更新了夜间模式的监察功能。为了保护隐私，他会默认屏蔽人类发出的动作和声音，除非被亲自唤醒。同时也是为了节约资源，要不然一晚上会被唤醒好几次（“你是在嘲笑我尿频吗？”汉克怒吼道）……不过，RK900对于机器发出的信号会一直保持接受状态。”他说完皱皱眉，“也就是说，他昨天晚上接收到了机器发出的信号。”
餐桌顿时变得一片寂静，汉克诡异地开口问道，“也就是……你们中的一个，昨天半夜醒了？”
康纳60感受到了另外三道目光齐刷刷地朝自己投过来。他淡定地擦了擦嘴，说道，“是我。我在约 3:17 a.m.被唤醒，于3：20 a.m. 重新进入睡眠模式。”
“你为什么会半夜醒来？”RK900不可思议地问道。
“我起来去卫生间。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汉克赶紧抢在其他人发问前开口说道，“完全没有问题！恭喜你，小子，你是一个合格的人类了。所以你不要再……”
“谢谢，副队长。但您这么说是‘微冒犯’，也是物种歧视的一种体现。”
汉克要发疯了，“操你！我说你像人类怎么也变成歧视了？”
“因为传统观念认为人类会上厕所，机器人则不会。”康纳60说，“因为我上厕所而称赞我变得更加’像人类’，这是一种典型的歧视表现，因为潜台词是’你是机器，机器不会上厕所’。也许发言者并不是有心这么说，但对于聆听者来说，这会显而易见地产生……”
“停！够了！我道歉！”不当心踩雷的副队长悲愤地说，“对不起，我错了！我是一个该死的种族主义者！我向林肯总统道歉……”
于是早饭在鸡飞狗跳的氛围中其乐融融地过去了，没有人去追究昨天康纳60为什么会起夜、以及——他究竟是被什么电子信号给唤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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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假期结束得很快。转眼众人又回到了紧锣密鼓的工作之中。除了盖文试图报复RK900、把咖啡“不小心”浇在他头上、接着又发现浇错了人（康纳：“盖文警官，请问您有什么事吗？”）然后被汉克愤怒地拎着领子揍了一顿之外，其他也没什么大事。
汉克经过骂骂咧咧的盖文（现在他已经开始躲避一切RK系列的人型生物，其中甚至包括布莱恩——这导致技术顾问出来遛弯的时候莫名其妙地看着落荒而逃的警探背影，问道，“他脑子出问题了？”），然后被角落里的康纳60吸引了注意力——他惊讶的发现这个家伙居然专心致志地看着NetFlix。
仿生人是可以在脑子里直接下载并读取分析美剧信息的，但康纳60这个家伙总有些类似于家养小精灵穿衣服这样的怪癖。汉克决定不去说类似于“安卓现在都会看美剧了？”这样的话，以免招致又一轮政治正确演讲攻击。
警官凑过去看仿生人的屏幕，“你在看什么？”
“《西部世界》。”康纳60似乎没有注意到汉克的靠近，显得有些僵硬。
“副队长，你看过吗？”
“这么老的片子……”汉克依稀回忆起自己年轻时，这部片子一度风靡一时，成为人与AI关系解读和思考的里程碑式作品之一。当时很多人叫嚣着影片的不切实际，没想到短短二十年，片子里那曾经不可思议的场景就全部实现了——其中有些部分甚至变本加厉，真是应了那句“现实比小说更加离奇”。
“你的确应该看看，因为没有它就没有今天的你们。”汉克叹息道，“你知道吗？听说卡姆斯基小时候是这部片子的大粉丝。他甚至因为多洛莉丝死了而给导演写信。”
康纳60配合地笑了，“我知道这则轶事。导演没有理睬他，于是他在模控生命成立后以多洛莉丝为蓝本做了一台一模一样的仿生人，亲自送到了导演家里。”
汉克哈哈大笑，“这把导演吓了个够呛！——哦，这是你们最爱干的事，不是吗？这些坏心眼的安卓……好了，我要去倒一杯咖啡，继续享受你的美剧吧，小伙子！”
康纳60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几不可见地放松了身体。汉克没有看见，他埋藏在阴影里的LED灯正近乎疯狂地闪烁着红光。
这一幕被远处的康纳尽收眼底，他却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说什么。
日子就这样一点点平稳地过去。风平浪静的表面下，暗潮此起彼伏地涌动着。
——直到那一天的到来，最终打破了这份摇摇欲坠的平静。
“什么？你在开玩笑吗？”布莱恩不可思议地对着听筒说，“如果我们四个被全都殉职，他也一定会是最后一个关机的……”
“怎么了？”汉克问道。
“……行，好，我知道了。 ”
布莱恩挂掉电话，看着正在吃饭的汉克、正在看剧的康纳60和正在发呆的康纳，神色难得一见的严肃。
“900出事了。”他言简意赅地说，“我们现在立刻出发去警用医院——盖文也在。”
tbc
2018-07-16 05:04:37 【青昭FJ】 ……心疼60，他的礼物还是没有送出去，他是多么想被大家认可，和汉克站在一起啊
2018-07-16 05:14:18 【defumao】 心疼，要我说最好的画应该是汉克科尔相扑和他们四个在一起啊……
2018-07-16 05:20:02 【春复秋】 附议上边的，随便我看得好慌了60怎么了，他是个乖宝宝啊请不要虐他了
2018-07-16 05:21:49 【一落东风开】 好想把缺爱的小可怜60抱过来揉qwq顺便卡爹咋这么皮…
2018-07-16 05:26:10 【片月塘中】 咦？？再怎么出事怎么会出到900头上啊……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2018-07-16 05:30:59 【禾火个个】 60和51的不同啊……
2018-07-16 05:32:16 【鸭啵子⭕】 天哪……60真的很喜欢汉克啊却又不敢说，真小可怜……索尼居然出到14了?害怕
2018-07-16 05:44:14 【Nines】 灰熊的iPhone是什么鬼……总感觉是个大boss
2018-07-16 05:52:13 【A姬饱和溶液】 在安卓时代用iPhone 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xxxxxxx
2018-07-16 06:01:30 【软体不稳定⭕️】 灰熊的iPhone到底xxxx
2018-07-16 07:20:22 【为毛是潮缺不是缺潮】 安卓的敌人ios哈哈哈哈 然后粗略计算了一下 ps14大概是两年出一台新的？太不科学了！滑稽
2018-07-16 08:32:41 【小鱼干】 灰熊应该是蛊惑了60吧，900就是第一个下手对象
2018-07-16 09:39:04 【西西里的柠檬】 好像让康纳做知心哥哥给60啊！小可怜抱抱！
2018-07-16 14:40:48 【鹤知】 心疼60qvq希望51能抱抱他嘤
2018-07-22 00:23:00 【道蝶】 60这个精神状态很容易就被人蛊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