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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韩】坠下云端(1-12)

牢门砰的一声合拢,上面挂着的镣铐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顾飞站在阴冷潮湿的牢房里,望着眼前被铁链吊住、动弹不得的青年,再如何假装平静也难掩脸上呼之欲出的激动。

青年修长的双臂被强行分开,用两根锈迹斑斑的锁链吊在天花板上。他的衣衫褴褛,浑身是伤,显得狼狈不堪。由于深陷昏迷,他无力地低垂着脑袋,身体虚软,全靠那两根锁链吊着才没有瘫在地板上。

韩家公子,是这个青年的名字。这个名字是起义军的一针强心剂,也是云端城守军的噩梦。

身为对酒当歌军团的参谋,兼任联合部队的总指挥,用兵如神的他率领着义军打了无数场战役。其中多是辉煌的胜利,也给云端城守军带来了不可估量的损失。

这样一个传奇的人物,竟然在一起失败的间谍活动中偶然落网。趁着小雷酒馆出城进货的时候,他和一群义军士兵偷偷摸进了城,还没来得及制造什么麻烦,就被顾飞抓了个正着。

——顾飞,是云端城守军戒卫队的队长。他堪称天下第一的武力,也在韩家公子手中吃了无数个大亏。他曾放话出来,如果抓住这个狡猾的义军指挥,他一定会让这家伙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如今,当初的预言竟然成了真。顾飞摇摇脑袋,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并非自己的梦境。随之而来的是夙愿得偿的欣喜若狂,城主放心的将审问这些间谍的任务交给了戒卫队,而戒卫队的队长便堂而皇之的领下了审问间谍头子的重任。

“醒了?”

韩家公子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还是一片模糊。地牢里阴冷潮湿的气息让他打了个激灵。神智发出危险的讯号,让他迅速的清醒过来。

“咳咳……”

冰冷的空气挤进肺里,触动了新鲜的伤口。韩家公子艰难的咳嗽了两声,才发现自己的双臂发麻,动弹不得。长时间被吊在天花板上承受着全身的重量,已经变得酸胀疼痛。

腹部的箭伤似乎已经被处理过,不再流血,但在这个动作下依然火辣辣的疼着。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时正抱着双臂,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韩家公子不禁暗叹一声,对目前的境遇大致有了数。

情况恐怕不能更糟糕了。

战况陷入胶着,韩家公子不得不以身犯险,率领无畏的间谍潜入城中,借着小雷酒馆出城采集之机输送情报。然而,最后一次行动的时候,他因为脚程慢于那些盗贼弓手,被戒卫队队长千里一醉当场射伤。

千里一醉顾飞的刽子手之名,所有云端城的人都知根知底。毫不讲理、宁折不弯、认定了就一根筋走到底的个性,让这个守军队长成了最难对付的对手。

韩家公子觉得,这下可真是翻了船。自己这次,恐怕得有一番苦头吃了。

常人不知道的是,千里一醉和韩家公子,曾是无话不说、并肩作战的伙伴;然而因为自己做的某件事,千里勃然大怒,二人就此反目;现在更是在城战中刀剑相向。

千里一醉毫无疑问是最可怕的敌人:皆因他不仅拥有对自己深刻的了解,还有超乎常人的恨意和执念。

不过,韩家公子从来不会后悔。为了达到目的,他连自己都可以牺牲。

顾飞可丝毫不理会他的俘虏在想些什么。他的大脑被喜悦和激动淹没,只想着用最简单直接的法子宣泄出来。

“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顾飞没头没尾地说,但他知道韩家公子能理解自己。“虽然很想现在就狠狠的揍你、为那些死在你手里的兄弟们报仇,但我到底还是戒卫队队长,还是要例行公事。”

韩家公子冷哼一声,果然,下一秒顾飞就硬邦邦的说,“我们的城主是仁慈的,他愿意宽恕暴民的罪行。只要你将你们营地的分布、总团长的所在和下一步的计划呈现上来,城主便会饶你们不死,还会予以嘉奖……”说完,他把手中的纸不耐烦的揉成一团,说,“虽然你招认了的话,我就可以减去许多工作量,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说。因为这样就会多了很多乐趣。”

韩家公子抬了抬眼皮,讥讽的说,“我倒是不知道,现在你这蠢货的脑子也能打这么多结了。说这些废话,没把自己转晕么?”

“好!”不愧是最熟悉彼此的人,顾飞已经能从那一堆弯弯绕的毒舌里熟练的屏蔽冷嘲热讽,提炼出他的中心思想。他笑道,“我现在可不光是能说这么多废话呢!智慧超群、料事如神的指挥大人,想见识一下吗?”

顾飞嘴上这么说着,手里已朝韩家公子伸去。后者下意识地想闪躲,然而身体被牢牢束缚住,自然逃不过顾飞的大掌。

只听“撕拉”一声,韩家公子那一身薄薄的破衣烂衫也毁在了顾飞的手下。

“公子的身体真漂亮啊。”顾飞道,赫然是韩家公子平日里自夸的语气,但在这种情况下却形如羞辱。

后者心知顾飞意便在折辱,也不理会,只是用鄙夷的眼神扫着他。对他相貌的嘲笑于他来说是家常便饭,只是发出那些嘲笑的人基本都死了。唯一的例外就在眼前——你早晚会后悔的,韩家公子心想。

顾飞的信心在他的不为所动之下颇受打击,但也不气馁,只是用那双满是茧子的粗厚大掌不断的抚摸着公子光滑如玉的身子,哂笑道,“公子要是来做间谍色诱,我看这城里没几个人没抵挡得住。”

韩家公子的身体被他的手摸着,不知是有意无意的触碰他腹部的伤口,让他痛得打了个哆嗦。但他也纳闷了,“废话这么多做什么?”

这顾飞不是个多话之人,怎么今天一改性子,滔滔不绝的说个没完?要是在平时,他自然是不介意和他斗斗嘴的,而且只怕这头脑简单的武夫,在自己三言两语下便张口结舌的败下阵来。

只是如今身为砧板鱼肉,却也不好太过嚣张。韩家公子沉思着,还是选择了闭嘴。

万一激怒这家伙,让他再在自己身上捅几个眼儿,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顾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光是看着他隐忍的表情,心里就十分高兴。那倨傲冷淡的美艳脸庞,此刻由于失血过多而显出一种苍白的憔悴。这就是他没和往常一样神采奕奕的挖苦人的原因吧?

顾飞想到此处,不禁大为解气。手也不老实起来,看似不经意的划过对方胸前,粗糙的指肚摩擦那敏感的某一点,满意的听到那瞬间紊乱的呼吸。

“嗯?很舒服?”顾飞笑道,两只手更是不老实地揉捏起了韩家公子的乳粒。

紊乱的吐息顿时变得粗重,韩家公子惊怒的抬起脸——他想过顾飞会辱骂他,痛打他,乃至于盛怒之下杀了他——这没什么,他早做好为了联合军献出自己生命的打算——但他想不到,这个脑子里只有打架的乡巴佬,竟然还会以这种形式实现对他的“报复”!

顾飞可不知道韩家公子心里的惊涛骇浪,他生涩但用力地碾磨着对方的乳尖,直把那两点玩得肿胀不已。韩家公子也无法保持那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了,一边竭力躲闪他四处点火的双手,一边怒道,“你做什么!顾飞,你不是讨厌我吗,为什么要做这种……呜!”

顾飞听烦了他的叫骂,顺手拿起一块布巾便塞进了他的嘴里。饶是韩家公子智计过人,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眼下这场景。他的叫骂被口中的布巾堵住,空发出不成文的呜呜声。

“果然,对付你,光是打打杀杀还不够!”顾飞很高兴。辗转反侧的这些日子里,他曾无数次在睡梦中想象,要如何报复韩家公子,揍他一顿?想必那人不会放在心上。只有这一招才能让这家伙的面具碎裂。

顾飞不会承认,此时,自初见以来、他心中伴随着朦胧好感暗自滋生的欲望,正在被一点点地填满。

“公子,你不是一直自诩美貌吗?那现在就来考校考校你的真功夫,来看看你是不是真能赛过女子!”

韩家公子空有一嘴伶牙俐齿,却被那布巾塞住,心里早已把顾飞的十八代祖宗骂了个遍。然而很快他就没工夫想这些了,顾飞的手在他的腰间磨蹭了一会儿,随后捏住了他腿间软软的分身。

操。韩家公子脑中只剩下这一个字。要害被人捉住,他不敢再挣扎,脑海里盘算了千万种手段如何把顾飞弄死然后逃出去。但是这些方法无一可以帮助他摆脱目前的窘境,顾飞专心致志的观察着他变幻莫测的表情,手里也没有停下对他的玩弄。

他左手搂住韩家公子的腰,右手套弄着他的性器,那东西逐渐变得坚硬肿胀,不知羞耻的挺立了起来。韩家公子的腰被制住无法闪躲,他痛恨胯下东西的不知耻,然而最近忙于工作、久未释放,他的欲望着实积攒了许多,此时被顾飞一阵抚弄,很快就蓄势待发。

然而,顾飞忽然松开了对他性器的抚弄,冰凉的手指贴上了后面的穴口,指节试探的插进了那细小的缝隙里,随即被紧紧夹住。韩家公子身体一僵,顿时激烈地挣扎起来。

“呜呜!呜呜呜!”他扭动的太厉害,以至于戒卫队队长面色一沉,只听“啪”的一声,公子雪白的臀肉上留下了一个鲜红的掌印。五指分明,火辣辣的疼。

韩家公子的叫声瞬间消失在了喉咙里。这深含羞辱意味的动作让他委屈的瞪着眼,如果眼神能杀人,顾飞早已被凌迟处死了。

注意到韩家公子愤恨而屈辱的眼神,顾飞的兴奋有增无减。“很好,这家伙也有今天!”顾飞快意的想。往常,都是被他设计利用的人用这种眼神看他,如今这滋味终于原样奉还。

只是,却不好太过性急,非但便宜了他,还平白无故少了许多乐趣……

顾飞思及此处,把手指抽了出来。韩家公子明显松了一口气,然而看到顾飞不怀好意的目光,心中又开始微微颤抖。

他再运筹帷幄,也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牧师。智慧并不是万能的。在绝对的暴力面前,它就如同被洪水冲刷的危楼般不堪一击,以摧枯拉朽之势被毁灭得干干净净。

++

“你说什么?!公子被千里一醉捉住了?!”

剑鬼惊怒的叫喊回荡在帐篷里。下面跪着的人体似筛糠,不住的发抖,不住的说,“我们没用,只顾着自己跑,我……”

“算了算了。”剑鬼挥了挥手,忧心忡忡的目光落在身边的佑哥身上。

“佑哥,公子这趟恐怕……”

“嗯……”佑哥的脸色也很凝重,“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是千里……”

此话一出,帐篷里的义军们纷纷陷入了沉默。就如同韩家公子在云端城守军里的地位,千里一醉顾飞的大名在义军们中也如雷贯耳。万千大军中如入无人之境,砍瓜切菜般的收割人命,在义军里顾飞的名头就如同一个杀人如麻的魔王。

但是,他们这些旧识都知道,顾飞不是这样的人。

至少,他曾经不是……

++

“公子,坚持住!我们马上就到了。”

“公子!公子!”

“不要放弃,我就在这里。”

铿锵有力的声音回响在韩家公子耳边,模糊的意识里他喃喃自语的吐出那个熟悉的念了千百遍的名字。那是他的搭档,他的挚友,他最好的兄弟。

“剑鬼……”

“见鬼的剑鬼。”

冷冰冰的声音和入骨的寒意把他拉回了现实。韩家公子困难的睁开眼,只觉得浑身冰冷湿漉,仿佛被从冰水里捞出来。他的双腕被从天花板上解了下来,此时被一双手铐铐在身后。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他扭动想要起身,却无处使力。不小心还触动了腹部的伤口,让他狼狈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顾飞居高临下的望着俘虏狼狈的模样,手里还拿着一个空了的水桶。他随意的把桶扔到一边,搓搓手,“终于醒了,还以为你就这么睡过去了。”

“你还想做什么。”韩家公子的声音嘶哑而疲惫。他现在很虚弱,十分希望顾飞不要再折腾他。但这个男人的所为永远出乎他的意料——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自然是要让你把情报交出来。”顾飞的声音听起来很无聊,“怎么,梦见剑鬼来救你了?让我猜猜,是佣兵战那次?”

韩家公子不语,他猜的是对的。

“这次你就别想了。我会亲自全天守在这里,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顾飞说,还补了一句,“我说到做到。”

“请便。”韩家公子冷淡的说。他急需休养,腹部的创口还未愈合,现在不便和顾飞做些意气之争。然而后者却存心不让他休息似的,再次摸上他裸露的身体。

“你刚才昏过去了。”顾飞说,“有点弱啊。”

“……”

看韩家公子打算将无视进行到底,顾飞还是忍不住了。他的手揉上韩家公子光滑修长的大腿,粗暴的在那白皙的皮肤上流连抚弄。韩家公子不禁打了个寒颤,蜷起身子想避开他,却恰好将腿间那隐秘之处暴露给了顾飞。

顾飞看到那碎布间若隐若现的穴口,太阳穴不禁突突的跳。他深吸一口气,整个人压上了韩家公子匀称白皙的身体。这具身体几乎是完美的,除去腹部的一处伤口,是他亲手砍的。

韩家公子被他压着,只觉得一股血腥味扑在自己鼻子里。他知道那些都是自己同袍的血,现在能聊以自慰的是顾飞将时间耗在自己这里,就没有时间上战场杀敌了。

可是,自己又能拖住他多久呢?

顾飞的指节再次霸道的捅进了他的后穴。韩家公子一僵,刚要反抗,忽然发现自己的后穴竟然不受控制的伸缩着,热情地将那手指迎了进来!

他后知后觉的发现,刚才冰水的麻木效果逐渐过去。燥热席卷了他的身体,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体内撕咬,热流在血液中窜来窜去,让他难受的要死,只恨不能就此昏死过去。

而且,自己的性器再一次翘起了!

“痛昏过去也太弱了。”顾飞接了刚才的话茬,说,“所以我让人喂了你点镇痛剂,省得你昏个十七八次的。不过嘛,这镇痛剂也有点副作用……”

他不怀好意的看着韩家公子的下身。

“可能会……嗯,催情。”

“你这禽兽。”韩家公子寒着脸,终于咬牙扔出一句。顾飞不以为意,道,“你这么不择手段,也好意思说我禽兽?”

“哼。”韩家公子扭过头去,不欲和顾飞辩驳——然而,他脸上隐忍的情欲出卖了他。

他腿间的翘起已经显而易见。顾飞的手指在他的体内不断律动,此时已经是轻而易举的可以插入两根。顾飞恶劣的将那手指在穴里深深的插弄.韩家公子猝不及防的呻吟了一声,随后愤恨的咬牙,将声音咽在了喉咙里。

只是这样一来,他势必要忍受更大的压力。顾飞毫不在意的用手指在里头来回抽插抠挖,一边观察他的表情。

只见韩家公子满脸屈辱和不甘,姣好的面颊上飞起阵阵情欲的粉红,喘息却被他全部压抑在了唇间。顾飞只觉得兽性大发,从未有过的感觉在他的下腹流淌着。你可知道这一天我等了有多久?顾飞心说,他感到自己的胯间硬的发胀。便解开自己的裤子,将那粗野雄伟的分身暴露在空气里。

韩家公子用余光看到了这一幕,顿时惊慌失措的扭动起来。“不要!”他叫道,“你恨我,那就杀了我!何必做这种事?!”

“我是这样不讲理的人吗?”顾飞谴责的摇头,“再讲,如果不这样做,你根本眼皮子都不会抬一下。”他握住韩家公子的脚踝,将他修长的大腿高高抬起,那挺拔的分身按在韩家公子的穴口。“我了解你,公子。你是个不要脸的混球。”

韩家公子双腿被制,只觉得后穴那里有个火热滚烫的东西抵着,惊惶的难以自制,平时的风度都丢了个干净。“你……你不嫌恶心吗?”他大叫道,“对我一个混球……这样……”

韩家公子平日里总是写满了算计的双眼此时惊惧的望着自己,如同被盯上的猎物。顾飞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心中充满了成就感,哂笑一声,说,“你说什么也没用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说罢,挺身而入!

“别——”韩家公子的惊叫到了一半,便被堵在了喉咙里。顾飞的性器太过庞大,但他一下子就全部挤了进来,差点没把韩家公子插得昏死过去。好在刚才有手指的开拓,再加上的效果,那穴口变得湿软,好歹是将顾飞的性器给勉强吞纳了下来。

即使这样,韩家公子也绝对说不上好受。下半身撕裂般的剧痛让他翻着白眼,如同溺水的鱼一样大张着嘴,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好不容易适应了,下一秒顾飞一动身子,他又痛苦的大叫起来。

“啊啊!……不!”

顾飞哪管他这么多,缓了口气,便打桩一般在那穴中抽插。囊袋拍在他的屁股上发出噼噼啪啪的脆响,再加上穴里的水声,整个房间尽是之声。

韩家公子柔软的腰被他胡乱的撞击冲的乱晃,他每一下都大力到了极点,直让他闭着眼睛。眼泪从一双美目里流下,双臂、双腿都受制于人无法动弹,他只能无助的摇着头。可这哪能阻止得了顾飞,只见戒卫队队长将他的腿架在自己的肩膀上,换了一个姿势,又一鼓作气的挺身冲撞起来!

“不、啊啊……啊啊啊啊!!嗯额……呜呜……”

这狂风骤雨般的冲击让韩家公子都失神了。方才身体的火苗似乎越燃越大,现在竟然有了燎原之势!

“可恶……你这个混账……啊啊……嗯……啊……”

已成定势,韩家公子也只能吐出些支离破碎的咒骂,转眼就被顾飞的进攻打断。体内的热流在小腹来回乱窜,并且随着顾飞的攻势卷起一阵酥麻。“嗯……”等到他口中吐出一声轻微的低吟,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

可恶!

韩家公子眼中闪过一瞬间的屈辱和愤怒。

顾飞发现了他眼中瞬间的清明,顿时恶劣的又顶了他一下。这一下又深又狠,而且直在点上,韩家公子顿时浑身一颤,再次喊了出来。声音带着哭腔,里头却满是情欲。

“呜……啊啊!”

“是在这里啊……”顾飞嘟囔道,抓住他的腰,往刚才自己发现的地方一下接一下的捅去。韩家公子这下可是乱了阵脚,那灵活的大脑再也没机会想别的了。顾飞捅的一下比一下深,每次都精准的撞击在他最脆弱的那个点,他只能高高仰起下巴,目光茫然的瞪着眼前虚空,口中不受控制的发出情动的呻吟和喘息。

“啊啊……不……哈……啊……”

顾飞看着韩家公子双眸里还泛着泪水,那叫一个可怜。但这反而激起他的施虐欲,想着身下的人曾经做过些什么不齿之事,他的兽性便如同永不会枯竭般,燃了一波又一波。

——“蠢货,认输吧。”

城墙下,义军阵前韩家公子志在必得的笑容,看在云端城守军的眼里却是奇耻大辱。

尤其是顾飞,脸色铁青,恨不能把城楼下笑得洋洋得意的美貌之人就此拆吃入腹。

他的弱点被毫无保留的利用,在战场上屠戮了他们大批守城的战士。这种事,他不是第一次做了:在林荫城时,水深救了他的性命,却被他反手利用,关进了牢里。不择手段,不念旧情,这就是韩家公子的风格。

那秀美的面庞上刻薄的讥笑,在顾飞心头点燃了一把熊熊的怒火。他恨,他怒。他在战友的鲜血里发誓,在漫天的瓢泼大雨中发誓,他要让这个薄情无义的牧师,深刻品尝到他自己种下的苦果!把同样的痛苦,原封不动、变本加厉的返还给他,深深的刻到他的骨子里!

“不、呃、啊啊啊、不、不要……!慢、慢点……啊啊啊——”

韩家公子的脚趾蜷曲的伸直,瘫软的腰随着顾飞的动作一下一下的抽搐。他整个人都软成了一滩泥,无助的躺在顾飞身上,如同一具任人宰割的玩偶,被他任意玩弄操控,摆出耻辱的姿势。

他的后穴被撞的发麻,只觉得排山倒海的快感一阵接一阵的袭来。他觉得自己浑身无力,就如同被情欲的大海裹挟着的小舟,不受控制的沉沉浮浮。他就要死了,浑身抽搐得死在这疯狂的性爱里,被顾飞这猛兽一般的男人活生生的干死。

然而,狂风骤雨般的情欲却已经淹没了他。韩家公子无法思考,他只觉得那穴口里的嫩肉,每一块都在灼烧,在呼唤顾飞的侵略。身体被填的满满,他只想让顾飞再深一点,再深一点。

“啊啊、嗯啊……!不、不行了、我要……!不、呜呜……”

顾飞低头,看着那沉浸在情欲里、已经一塌糊涂的绝世脸庞,心头只觉激荡不已。他一吸气,随后胯下一发力,射在了他体内。同时,韩家公子高昂的性器上,白浊的液体喷洒而出。他白净的身体上沾满了那浊液,有些还喷到了他的脸上,显得格外情色而魅惑。

始作俑者喘了口气,把深深埋在他身体里的性器拔了出来。那粉红色的小穴红肿的厉害,一时还合不上。穴口被撑得老大,只能惨兮兮的一张一合,看上去甚是可怜。

韩家公子半张着嘴,唇边还留着浊白的精液。他的身体上青青紫紫,布满了顾飞刚才留下的揉捏、撕咬的痕迹。这残酷的蹂躏使韩家公子变得美丽却脆弱,如同被玩坏的娃娃,再不复往日高傲冷静的风采,只剩满心被蹂躏后的无力和羞耻。

顾飞擦了擦额头的汗,他棱角分明的嘴唇此时挑出一个笑容。这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昔日云端城头号杀手的影子。

那时候他和精英团的人还以兄弟相称,大家每日贬损也好,挤兑也罢,一旦伙伴身陷险境,都是奋不顾身也要搭救。他们同吃同住,同进同出,感情不是兄弟,赛过兄弟。

那时候,韩家公子还会对他微笑。他的表情虽然不屑,口中也充满了鄙视,但那双眸子还如同春天般温和,而不是如今这样只余霜雪般的冷漠。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友情变成了憎恨,执剑以对变成了互相残杀,并肩同行变成了分道扬镳?

顾飞的目光落在地上昏迷的青年。那张姣好面容上的崩溃和脆弱,让他心头不知为何狠狠一揪。

*双鬼之间有点箭头,但是相信我结局是顾韩……

*分量很足的万字更新!!(。

02

“滴滴、滴滴滴……”

顾飞一睁眼,就收到了城外寄来的信件。城战时通信是不封锁的,一是由于众多的中立人士,二也是还得仰仗来自别的主城的援兵,是以城内外的通信都由专人负责。较之以往,颇为不便。

自从城战爆发之后,顾飞便再没有了会给他写信问好的朋友。挑衅的信件倒是不少,还有叫嚣着让他们出城一战、不要龟缩在城墙里什么的。他收到这些的时候,很想一个超大范围天降火轮下去让他们全部闭嘴。

顾飞照例扫了一眼今天的信件。有时候,这些邮件里会夹杂一些重要的信息,例如,流浪者协会的漂流,曾经的第一法师,约好了会来云端城帮助顾飞——邮件是唯一能联系他的渠道。

今天似乎没有漂流的消息。顾飞刚想将剩下的没署名的信件(十有八九都是恐吓信)烧掉,忽然,一个极其熟悉的名字跳进了顾飞的眼里。

顾飞一怔,赶紧回去翻找那个一闪而过的名字。他很快找到了,捏着信封的手微微抖了抖。

信封上写着,千里一醉亲启。而右下角的署名,是剑鬼。

剑鬼。

顾飞的手有点僵硬——但很快恢复了常态。他打开信,草草扫了一眼。

这封信是剑鬼以私人身份写给他的,意在探知韩家公子的近况,以及交换他所需要的条件。

“剑鬼这家伙……还是这么天真。”顾飞有点不爽。响指一打,一股火苗窜了起来,把那封信瞬间燃成了灰烬。

“难道他们还以为,我是因为职责所在,才不得不与他们为敌的?”

“在公子……做出那样的事情之后?”

++

熹微的晨光透过铁窗照进狭小的地牢,勾勒出地上一个修长的人影。那人低着脑袋,双手被吊在身后,太过疲劳而陷入沉睡。

顾飞站在门外,看到这一幕,脸上不自觉地浅浅一笑。

他轻咳一声,拉开了铁门,明亮的光线顿时肆无忌惮的涌入。

“唔……”

那人轻哼了一声。眸子茫然的睁开,而一秒后就变得清明。

“早上好。”

韩家公子仰起头,看到顾飞居高临下的身影,眼神复杂。

“嗯。”

两人心知肚明,今天才是重头戏的开始。

顾飞首先打破沉默,看似不经意的说,“剑鬼给我写信了……他问我怎样才能把你放回去。”

韩家公子的身体僵了僵。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顾飞的双眼,“我回答说……”他故意拖长了声音,“除非你亲自过来换他。”

“你说,他会不会真的过来自投罗网呢?”

顾飞说完,静静等着看对方的反应。

韩家公子的表情的确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然而下一秒,他便露出一个和往常一样的冷笑,“你说谎。”

“为什么?”顾飞有些惊讶他这么快就看穿了自己的把戏,不死心的追问。

韩家公子傲慢的哼了一声,“剑鬼就算真的过来自投罗网,你也不可能用他换我……联合军的总指挥是我,不是他,换而言之,他根本没有交换的价值……剑鬼不会不知道这一点。”

顾飞一怔,随即懊丧的摇头。

“唉,还是骗不过你。”

“本公子的智慧,岂是你这种凡人能够企及的。”

韩家公子虚弱的声音,因为惯常的自夸而恢复了一丝气力。

两人同时陷入了无言的恍惚。这场景像极了往日的小雷酒馆,公子精英团的六人围坐在一张餐桌旁,御天和战无伤不停的拌嘴,佑哥拿着小本子运笔如飞,剑鬼闷声不响的坐着,而韩家公子则是接连不停的重复要酒,喝酒,讽刺顾飞,再要酒的过程。

彼时初出茅庐的顾飞,要么傻头傻脑的问一些小白的问题,要么就吃不住公子的挖苦,泄愤般的扛着剑上街砍人。

许久的沉默之后,公子接了刚才的话茬自语,说的极轻。

“他不会不知道……所以……他其实并不是想要换回我。”

顾飞没听清,“你说什么?”

“什么都没有。”

公子飞快的掩饰住瞬间的不自然,换回了那一副傲慢的脸孔。就仿佛昨天他被顾飞按倒在这里、干得昏过去一事从没有发生过一般。

“怎么,武夫,大早上的,你是来找我聊天的吗?”

看他的模样,顾飞将未出口的话咽回了肚子里。他叹了口气,“那么,你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牢房的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他随手取了一根大马鞭,威胁地甩了两下,鞭子划破空气发出啪啪的声响。

韩家公子不声不响的注视着他。

“让我看看最强牧师是不是浪得虚名吧。”顾飞道,牧师和法师不同,一般的牧师自身体质和生存能力都会强一些,然而韩家公子显然不是一般的牧师。

号称最强牧师的他,能不能熬过这酷刑还是个未知数。顾飞下手的时候须得拿捏好分寸。韩家公子的眼神十分平静,就如同当初被水深扔在敌群中拖延时间一样,没有吼叫也没有哀求,就这么静静的注视着他。

顾飞心中忽然无名火起。只听凌厉的鞭子破空声划过,对方闷哼一声,闭上了眼。

++

小雷酒馆的主人已经被宪兵队控制。理由无他,只是那些冒充公会成员潜入的叛军们还拿着小雷的公会徽章和入城证明,在城里完全是来去自如。

顾飞当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当场就让人带着小雷盘查所有出入人的公会徽章,一旦被小雷指认出来,就地格杀勿论。

这样一来,倒是有效的避免了通过寻常手段的潜入。可是,还是避不了那些神不知鬼不觉的盗贼。

“老大,就是这儿了。”樱冢月仔悄声说。

剑鬼点点头。

此时两人站在监牢门口,守卫的卫兵没有发现他们,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

两个盗贼一路潜行进城,顺利的没有被人发现——其实只是没有被顾飞撞见罢了。公子刚刚落网,剑鬼大概能料到顾飞在牢里做些什么,才没空出来乱晃,心中不免一沉。

“照我说,我们没有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樱冢月仔是个聪明人,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剑鬼的脸色,道,“明天就是新一轮的进攻了,千里老大到时候肯定要出城的,我们到时候趁机进来把公子救走不就好了?”

剑鬼道,“公子撑不了那么长时间……再说,没了他的指挥,我们明天的进攻就得遭殃。”

樱冢月仔还不知道韩家公子的重要性,但作为逆天兵团的老大,剑鬼对韩家公子在团战里的的地位可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以六人之众,歼灭索图全寨,一个小时内全歼对酒当歌八十人……逆天曾经的辉煌都是剑鬼和韩家公子一手创下。此时的剑鬼,自然也是比任何人都要担忧公子的安危。不仅是为了公子本人,也是为了逆天公会上百个信任他、依赖他、愿意把生命交在他手上的兄弟们。

“有人出来了!”樱冢月仔忽然喝声道,剑鬼会意,两人把头一缩,钻进了两旁的巷子里。

“你们把这里看牢,不许任何人进去。除非是城主亲自来,不然有通行证也不许进。”顾飞对守卫道。两名守卫点头。

樱冢月仔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只好把手里准备好的两张栩栩如生的监狱通行证撕成了两半。

顾飞走了一步,忽然顿住脚步,回过头,望着两人藏身的地方,目光若有所思。

樱冢月仔的脚刚刚跨出去一半,只能僵在半空中,汗都要下来了。剑鬼稍好一点,他冷静的稳住身子,额头却仍有一滴冷汗悄悄的沿着脸庞滑下。

良久,顾飞终于扭回头,朝街上走去。

两人方才松懈下来,长吁一声。

“不愧是千里老大……真是难对付。”

樱冢月仔小声说。

“不过剑鬼老大,你们还没跟千里老大讲清楚吗,他要什么时候才回来?茫茫走了之后,我们本来就不剩多少人了。”说到茫茫的时候,他的表情有些黯然。

剑鬼沉默,过了很久,才说,“他大概……不会回来了。”

无视樱冢月仔的惊诧,剑鬼快步走进监牢深处。韩家公子要求顾飞脱离的真相越少人知道越好,但他现在觉得自己快要顶不住了。

他迫切的希望见到他的军师,想看到他智慧、洞悉一切的眼神,听到他稳定人心的话语。失去他仅仅一天,但剑鬼却觉得仿佛过了一百个世纪之久。

“……公……”

脱口而出的呼唤,在看到眼前一幕的瞬间消失在了喉咙里。

他站在最深处的那间囚室门口,门并没有锁,但他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死死的站在那里,不敢踏进那个充满血腥味的囚室。

“是……剑鬼吗?”

里面的人气息微弱,但还是虚弱的出声。那声音奄奄一息几不可闻,仿佛受伤的小猫。

眼前的一幕,让刺客在蒙脸巾下露出了极度惊诧的表情。

一日未见,韩家公子的样貌却几乎认不出了。他修长的四肢被分开,锁在一个X型铁架上。他的身上挂着一件破破烂烂的长袍,根本挡不住那修长白皙身体上的遍体伤痕。剑鬼仔细辨认着,有粗红的鞭伤,也有红肿,还有拳打脚踢造成的瘀伤。

“……”

刺客的心中,忽然涌起了愤怒,愧疚,悔恨……以及酸楚。

他的公子!他足智多谋的军师,为了逆天鞠躬尽瘁的好兄弟!永远都是那么强大,那么自信,那么优雅,那么完美,仿佛永远都不会失败。逆天的成员也好,精英团的成员也好,他们那么依赖这个人,仿佛有了他,他们就能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他们的确一路风光未尝败绩,而他唯一的一次失手,就造成了精英团的分崩离析。正可谓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剑鬼忽然觉得鼻子一酸。

这样的人,即使在精英团崩溃之后,也咬牙独自一人承担下了所有的后果。剑鬼方才坐立不安的想象了很多他在监牢里遭受的苦楚,却无一比亲眼所见的这一幕更加震撼人心、叫他心碎!

韩家公子身上残留的掌印、伤痕,完完全全告诉了剑鬼昨夜发生了什么。

他挣扎着仰起脸。由于无法动手抹去,那张秀美绝伦的脸上还留着新鲜的血迹,曾经冠玉般的风华月貌,由于饱受蹂躏而显得狼狈不堪。

“顾飞……”唯一的罪魁祸首只有那个人,剑鬼默念着他的名字,心中既苦涩又复杂。

韩家公子在这种情况下,却还保持着冷静。“咳咳……你听好。”他虚弱的咳了两声,哑着嗓子,剑鬼不得不凑近才能听清他的话,“市政府大厅的布置和人数我已经探查到了。他们明天会在东城门派出最精锐的近卫军,大约会有两千人之多;南边和北边则是……”

“你说这些做什么?”剑鬼道,“我现在就救你出去,回去你再慢慢说。”

“不!你听着。”韩家公子的口气虚弱却不容置疑,“不能救我出去。一旦被顾飞发现,我后面的计划就不能实施了。趁他回来之前,我告诉你们明天要怎么做……”

剑鬼愣了,他听着韩家公子滔滔不绝的讲次日的战术布置,间歇夹杂着咳嗽和喘息,忽然一把大力摁住他。

“留在这里,你会死的!”剑鬼怒吼道。

“……我不会的!”韩家公子被摁到了肩上的伤,清秀的脸痛得扭曲起来,良久方道,“他……不敢杀我。”他的语气很笃定,有种让人不由自主信服的力量。

可即便如此,剑鬼心中却仍然焦灼不已,“他不杀你,可他会折磨你,就像……这样……他……”剑鬼不敢看他的身体,强迫自己注视着对方的脸。然而那曾经风华绝代的脸,却也没好到哪里去,嘴唇边那惨烈的痕迹显得无比刺眼。他伸出手,想为公子擦掉,可是被对方侧头躲开了。

“这不算什么。”韩家公子无所谓的朝地上呸了口血沫,“看起来吓人,我到底是个牧师,死不了的。你不要乱动,万一他回来看出痕迹,倒霉的还是我。”

“你……”剑鬼看他这无所谓的模样,不禁气急。

别人到这里说不定就被他花言巧语骗回去了,但剑鬼和他多年知交,看他的眼珠子剑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眼下这韩家公子虽然一副摇头晃脑的无谓模样,可光看他蹩紧的眉头和不停颤抖的双腿,就能看出他忍受的痛苦和心中的忐忑。

他并不是如他所说那么安全啊!

剑鬼心中又是心头,又是气愤。心疼的是韩家公子为了逆天在这儿饱受折磨;气愤的则是自己只能任由这一切发生,而无能为力!

“剑鬼老大,千里老大回来了!”门口传来樱冢月仔的喊声。剑鬼还想说些什么,韩家公子对他一点头,“走吧!”

“……”剑鬼看着他催促的神色,忽然胸口涌起一股奇妙的冲动。“不,我要带你一起走!”剑鬼道,伸手想去拉韩家公子的锁链,“去他妈的计划,我们真刀实枪的硬拼,这么多人,就不信干不过他们!”

“你!”韩家公子气急,他一边扭动着身子躲闪剑鬼的手,他大汗淋漓地斥责剑鬼,“千里的实力,你还不了解?别说这些人,再多一千人来还不够他杀的。快、快走!等他一回来……你就走不了了!还是说……你想进来……和我作伴?”

此刻,樱冢月仔又大呼小叫起来,“剑鬼老大!快出来!他要进去了!”

“快走!你想让……我的牺牲……白费吗!”

就如他了解公子,公子也一样了解他。韩家公子的这一句话,戳中了剑鬼的死穴。

剑鬼沉默了,一秒后,他隐去身形,潜入了黑暗。同时,牢门砰的一声被推开。

顾飞大步流星的走进来,环视了四周一圈,最后似笑非笑地望着韩家公子,“我怎么刚才听到这里有声音?”

“本公子就爱自言自语,不行么?”韩家公子慢条斯理的说,顾飞一出现,方才他在剑鬼面前脸上的疲惫和脆弱便一扫而空,展现的又是一副高傲模样。

“行。”顾飞嘟囔了一句,“说些什么呢?有啥不能讲给我听的。”

出乎他意料的,韩家公子竟然真的说了。

“我想喝酒。”

顾飞一怔。他唤过一个卫兵,低语了几句,对方点头离开。他撤回目光,打量着韩家公子,“看来你就算没有酒也挺开心的。”

韩家公子十分冷淡,“无聊。”

顾飞也没什么表示,只是点点头。片刻后,卫兵便搬了一桶酒进来,房间里顿时酒香四溢。顾飞指着韩家公子道,“把他放下来。”

卫兵点头,朝那金属架子走去。他的动作可一点都不轻,韩家公子的身体没什么力气,解除了束缚后便瘫在了地上。他皱着眉,挣扎着爬起来,顾飞面无表情的到他身旁,啪的一声把镣铐锁上了他的双腕,留出一段自如活动的空间,随后扯着那锁链拉了他一把。

“咝……”韩家公子痛得倒吸一口冷气,脸上更苍白了。他也没给顾飞什么好脸色,径自甩开他蹒跚着走到门口,捧起酒桶闻了一下,就往嘴里倒。

韩家公子有一个酒鬼的外号,可不是浪得虚名。他平日里外出,口袋里若是没了酒,便是分分钟耍脾气回城的节奏。如今,他已经将近一天没喝酒,于他来讲的确是个挑战。

此时啜了口顾飞的酒,韩家公子难得的扬了扬眉毛。

“小雷的酒?”

“嗯。”

美酒下肚,韩家公子不免态度有些松动。顾飞见状,趁热打铁地坐下来。

“饿吗?”

韩家公子虽然有了三分醉意,但脑袋反而更加清醒。出完了气,想给颗糖衣炮弹?韩家公子心中冷笑,表面却不动声色,“饿。”

“哦。”顾飞居然真的点点头,口袋里摸出了些东西,竟然是些食物。他将食物交给韩家公子,“吃吧。”

“……”

顾飞投其所好,拿来的都是韩家公子爱吃的食物。将近一天没有进食,韩家公子早已腹内空空,饥饿不已。他自然不会愚蠢的讲什么气节和自己为难,伸手就去拿筷子。然而,那只微微颤抖的手,却无论如何也捏不住。韩家公子脸色涨得通红,只听“啪嗒”一声,两根筷子掉在了地上。

顾飞叹了口气,“我喂你吧。”

“不用!”韩家公子怒道,又想俯下身去捡。可那锁链一端还被顾飞扯在手里,韩家公子这一个用力差点没摔倒在地上。

“好了,老实点。”顾飞斥道。他松开了那镣铐,料想他逃不出生天,便把那囚徒往旁边一推,让他老老实实的坐好,随后变戏法般的又摸出一只调羹。

韩家公子顿时那个气啊,不过再闹吃亏的还是自己。好汉不吃眼前亏,既然顾飞给了台阶,他决定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顾飞的动作略嫌生涩。韩家公子嚼的缓慢,一边用眼角观察着身边的男人。这个昔日的头号杀手有些局促,不停的来回扫视着带来的食物和酒,就是不接韩家公子的目光。

顾飞已经从起初的狂热中清醒过来。看到韩家公子一如往常的冷淡,顾飞略有些放心,却又颇不是滋味。他也说不清,自己是想看到他无恙,还是想看到昨夜那失控的模样。凄惨,美丽,淫靡,让人疯狂……

他应该是讨厌他、憎恨他的。可是,这份厌恶之中,那奇异的感情究竟又是什么?

不,别再想了。顾飞告诫自己,强定心神稳住略有些颤抖的手。然而就在这时,坐在他身边的韩家公子忽然低下头去。顾飞下意识的想扣住他的手腕,却仿佛被事先算好一样,恰好避开。

韩家公子迅速捡起了刚才掉在地上的筷子,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他的时机把握得刚好,顾飞转过身的时候他刚好在背后,他毫不迟疑的抬起手准备释放法术。然而,那根筷子刚刚擦过顾飞的衣角,那身影便消失了。

瞬间移动!韩家公子心里冒出这几个字,随即,顾飞便出现在他的身后,毫不客气的扭住了他的手臂。

韩家公子细瘦的双臂被顾飞用力擎住,随后被他狠狠地压到了墙上。赤裸的胸口和冰凉的石壁相撞,囚徒痛得发出呻吟,筷子也从手里掉落在地上。

“……”顾飞还扣着身下人的手臂,面沉如水,不去管他痛得失去了血色的脸,“你怎么会这么天真,竟想着在我的眼皮子下面逃跑?”

韩家公子被压得喘不过气,却嘶声冷笑,“总要试一试。”

“……”顾飞观察着对方的眸子,仿佛在探寻那狡猾善于骗人的眼睛里有几分真假。随后他放开了他的手臂,起身道,“我明天要出城去,你呆在这儿乖一点,不要惹麻烦。不然等我回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打仗?”韩家公子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顾飞没有回头。

“不,是屠杀。”

韩家公子龇着牙揉了揉酸疼的手臂,对着门口盯了半晌。确认对方真的离开之后,才抬起脚。

看着被踩在脚下的那枚闪着银光的钥匙,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虚弱却满意的微笑。

03

次日是一个晴朗的好天。只是那湛蓝的天穹下却燃着一片杀伐之气,平白无故多添了几分阴鸷。

“报告队长,南门那里也守住了!”

“知道了!”

顾飞勉强一挥手,那小兵便退下去了。他此时气喘吁吁的站在东边的城墙头上,俯视着战场横生的乱象。他身上的法师袍破损不堪,也受了不轻的伤。一边吃着补血药,云端城的最强法师在心里诅咒联合军一改风格变得极具针对性的打法。

“到底是谁在指挥?”顾飞百思不得其解。通过这几日的观察,他发现东门处的防卫是最薄弱的,便率领着最精锐的近卫军冲出了东门,打算像一把尖刀一样把那里捅个对穿。可是今天却遭到了法师和弓手组成的猛烈的狙击。反而是往常一直虚张声势的南门,今天损失格外惨重。对方精准的瞅准了他们法师多的特点,组织了一大堆肉盾战士,简单粗暴的顶着魔法攻击把他们活生生磨死了。顾飞不得不放弃原本的计划,退回城内。

“难道是……”顾飞虽然知道韩家公子的脑子已经是非人类的级别,但是也难保新任的指挥是个隐藏甚深的出彩人物。他寻思着,对方现在一定也在和自己相似的高地上俯瞰全场,可是看了一圈,四周都是平原,没有什么能藏人的地儿。

“嗯?”忽然,顾飞眯起眼睛。一骑绝尘而去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人应该是……

纵横四海军团的头儿,无誓之剑!

顾飞顿时兴奋了起来。韩家公子被捕前,负责统领联合军的便正是这位无誓之剑。纵横四海乃是联合军中实力最强的一家,而无誓之剑其人来历更是不简单。

眼下他这出乎意料的举动,让顾飞觉得他很可能正是那个藏起来的指挥!

一边腹诽着想不到这个老小子藏得这么深,顾飞一边拿起剑,叫了戒卫队里四个精锐的小兵。

作为法师,他无疑是不符合常理却又极其成功的。强大的攻击力和机动能力已经让他成为了云端城联合军心中噩梦般的存在。然而只凭这么一个人打进一座营地还有些不现实,顾飞一边招呼着那四个小兵,心中不断地打着算盘。

五人扯了块布巾蒙住脸,在战场上就一路冲了过去。路过的人大多还没来得及看清他们的蒙脸布,便被噗的一声送去见了上帝。

他们就这么马不停蹄的穿过了杀的正酣的战场,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了他们的大后方。

无誓之剑,他果然在那里!

顾飞隔着老远,就看到无誓之剑走进了营地。他交代那四人在原地等他一会儿,兴冲冲的想上前,却忽然被守卫拦住。

“请出示通行证件。”一个守卫冷冰冰的说。

顾飞心中一怔,握紧了手里的剑。然而还没来得及动手,忽然,另一个守卫后退了一步,如临大敌的瞪着他,“是你!”

随后他大叫道,“有奸细潜入营地了!!!”

顾飞暗叫不好。这守卫也是从前云端城戒卫队下的,大约是认出他来了。顾飞心中一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拔剑唰唰的捅进了这个守卫的胸口。转身躲过另一个守卫朝他劈来的重剑,唱了一个双炎闪,对方顿时倒了下去。

“奸细,奸细在哪里?!”里头的大批联合军很快闻声而动。顾飞还蒙着脸,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疑。忽然他心中灵机一动,剥下那两个卫兵中一个的甲胄,装备在自己身上。第一个人冲出来的时候没看到人,只看到一个死去的卫兵和一具尸体,“人呢?”

“奸细逃跑了!”顾飞终于戴好了甲胄,气喘吁吁的跑出来说,“他钻进营地了!”

“什么!”众人大惊,有人当即扭头进了营地。顾飞也浑水摸鱼的叫了那四人一起跟进去,心中为自己的机智叫好。

甲胄的重量着实拖累了顾飞的速度,他拖拖拉拉的跟在众人后面,不断扫视着周围。由于五人此时都穿好了盔甲,看上去就和正在巡逻的卫兵一样,丝毫不引人注意。

“队长,无誓之剑在那里。”忽然,一个小兵悄声和他说。顾飞抬眼一看,只见无誓之剑走进了一个帐篷,正是用来指挥的主帅帐篷!

然而,那帐篷周围有一大堆重兵把守。此时所有人都去前面捉奸细了,只剩这一群忠心耿耿杀气腾腾的家伙守着。

“我们先把后面的家伙解决掉。”顾飞悄声说,他绕到帐篷后方,接近了背对着他的那一个小兵。那小兵刚刚察觉不对,连声音都没发出来,便被捂住嘴巴捅了个透心凉。

如此解决了两人后,前面的却不能如法炮制了。顾飞对手下们点点头,随后五人大吼一声,一起加入了战团。

闻声而来的联合军们见到这一幕,却是呆住了。只因对战的双方都穿着一模一样的甲胄,头盔将脸包的严实,全然无法辨认。

还有两边都在喊“他们是奸细,快杀了他们”……只让围观众人觉得一阵头大。

“团长,这怎么办?”有人悄声问无誓之剑。无誓之剑此时心里也乱七八糟,一挥手说,“不要轻举妄动,让他们先打着。我们观察一会儿。”

他身后的一人,却沉默的眯起了眼睛。

是你吗,千里?

剑鬼默默不语,看着其中领头一人流畅狠毒的杀招。顾飞的攻击套路他们已经摸的不能再清了,他可以肯定那个人就是联合军的头号强敌,云端城的最强法师千里一醉。

只要现在让大家一拥而上,就能把他制服。

“剑鬼老大!”旁边有人惊呼,剑鬼摇摇头,直视着顾飞如炬的双眼,迎着剑光踏上前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顾飞是同一种人。

顾飞和他熟悉的程度与韩家公子不相上下,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剑鬼。看到他穿过一众弓箭手、来到箭阵之前,顾飞只思考了一会儿,便想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剑鬼的指挥特点他也清楚,并没有这种堪比公子的机动性和针对性;那唯一的解释只有……

——这他妈的就是韩家公子的指挥!

顾飞的眼前不自觉的浮现出那人的冷笑,即使断了他和营地的联系,他也能凭空捻出一套让他吃瘪的方法。他就好比一个不散的阴魂,顾飞毫不怀疑,哪怕现在冲回去杀了他,他留在世上的天罗地网也能让自己十年内都活的束手束脚。

“该死的!”

顾飞愤恨的咬牙,正好对上顾飞的双眼。这眼神是什么,冷漠?憎恨?怜悯?他看不透剑鬼,正如剑鬼看不透他。他们的理念是相同的,可是却宿命般的站在了对立面上。

他们也曾经并肩而战,顾飞直到今天还能回忆起初见剑鬼时的震撼,那男人其貌不扬的外表下,却有着一颗炽热正直的心。他想,这也是他能跟韩家公子这种人成为挚友的缘故。顾飞对他颇为欣赏,为他所受的歧视而叹息不平,甚至应了他的邀约成为逆天里不可或缺的一员。

然而他们最终分道扬镳,皆因两人的当间,横陈着那个命运般的存在——韩家公子。

蓦地,他醒悟了。剑鬼为何会知道城内的布置?那显然不可能是那群冒失的家伙带给他的。唯一的猜测是,他去见过公子,在他被捕之后……

想起今天早上韩家公子意外的平静反应,顾飞终于知道,那是尘埃落定以后的淡然,和一切尽在掌控中的自信。那时候,他就已经看到了顾飞的失败。

原来,自己又输了他一筹。

顾飞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愤怒吗?不甘吗?有的,更多的却是……狂热。越来越兴奋,越来越炽烈,几乎都要将他吞噬的狂热。

他心中如燎原之火般燃起了一股冲动……如果自己真的这么做了,那个人会是什么反应呢?

“千里一醉,你已经是强弩之末!现在投降,我们可以饶你一命!”有人大着胆子喊道。

顾飞却只是笑了一声,目光如炬,直直望着剑鬼。

剑鬼没来由的心里一颤。

他是了解千里的。但是,等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以后,已经来不及了。

废弃营地——那是顾飞此番出城的使命;韩家公子的精心布置断绝了顾飞的后路,但他不会料到……自己会这么做吧?

“千里!”剑鬼瞳孔缩小,大喝道。

顾飞从怀中取出一个扎着红丝带的卷轴。剑鬼认识它,但绝没想到,顾飞会用这种玉石俱焚的法子……

“你们未免太小看我了。”顾飞轻轻一笑,打开卷轴。下一秒,巨大的爆炸、轰鸣冲天而起,热浪扑面而来,剑鬼站在最前,当即被火焰吞没;后面几排的弓箭手惊叫都来不及发出,当即被魔鬼一般的火焰吞噬。

无誓之剑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说,“这……这是什么……!”

经过这一炸,营地似乎到了极限,轰然坍塌;而滚滚浓烟过后,只剩下七零八落的尸体。千里一醉……却是赫然无踪了。

++

云端城,议政大厅。

“哈哈哈,好!攻陷了敌人的营地,脱不开你的功劳!我要好好的嘉奖你!忠诚的勇士,想要什么奖赏,告诉我吧!”

城主大笑着,负着手走下台阶。一座营地的价值着实不比寻常。加上剑鬼死于爆炸之中,无誓之剑重伤,逆天群龙无首,叛军联盟已经名存实亡。城主的鼻子都要笑歪了。

阶下首当其冲的就是顾飞,他凝眉望着城主的脸,也不客气,出口便道,“我不要金银珠宝。”

“哦?那你要什么。”城主好奇的问道。

和他一起的四个小兵已经壮烈牺牲。顾飞单枪匹马攻陷了敌人的一座营地,这是怎样的武力才能做到?他的战功是毋庸置疑的。

“我要一个俘虏。”顾飞直视着城主,道。

“俘虏?”城主有些惊讶。

“没错。”

……

哐啷一声,地牢的门被打开了。

韩家公子靠在墙边,由于困倦而垂下的脑袋蓦地抬了起来。这两日没了顾飞的折腾,他恢复的着实不错,甚至开始期盼城战结束,和朋友们再会的那一日的到来。

韩家公子心知,自己今天布置的包围应该能够让守城军好好喝一壶。正常情况下,顾飞应该是被打得丢盔弃甲,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直接弄死他(虽然可能性非常小,接近0.000001%),运气不好的话,可能会灰溜溜的跑回来,但也不会把气撒在自己身上——他并非这样的人。

然而,眼前的顾飞却十分意气风发。韩家公子心里一惊,把前两天的所有细节回想了一遍,确信了自己的计划没有任何失误。可是,计划有时候也赶不上变化,万一出了什么事儿,比如剑鬼走到城外的一半被……呸呸呸,想什么呢,快打住。

韩家公子却不知道,他的猜测阴差阳错的料中了真相。顾飞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脸色变化莫测,有趣的说,“你在想什么?”

“在想怎么弄死你。”韩家公子随口说,顾飞道,“哦,想好了再偷偷告诉剑鬼,是吗?”

韩家公子一惊,没等他说些什么,顾飞就甩出当天云端城的报纸,硕大一个标题《叛军营地陷落》,明晃晃的大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这是怎么一回事?!”韩家公子飞快的读完了报纸上的所有内容,最终失神的跌坐在地上。

“你……”他呆愣的抬头,正好撞进顾飞满含笑意的双眼。

他顿时彻悟。

算天算地,他却算漏了眼前这个人。

顾飞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武夫。普通人和聪明人,在做大决定前都会经过一系列的权衡。至少,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把握住每人的心理底线,就可以成功的估计出他们的行为模式——这也是韩家公子号称神算的由来。

可是,顾飞却频频打破他对人心的认知。“怪物”——漂流这样形容这个男人,韩家公子深以为然。他的底线忽高忽低无法估计,有时冷静得如同潜伏的野狼,有时又冲动得如同暴怒的猛虎。每次的计划只要有顾飞参与,就势必是一场意料之外的血雨腥风。他唯一钟情的似乎只有战斗,这样的人心灵就如铜墙铁壁一般坚不可摧。韩家公子惯常用的那一手,在他身上不起作用,因为这样坦荡磊落的人,和剑鬼一样,内心强大得根本没有弱点。

剑鬼尚有一个逆天可以被人拿做把柄,可顾飞所作所为的匪夷所思,已经使那最强牧师引以为傲的排兵布阵都吃了各种各样的亏。韩家公子曾经开玩笑般的对顾飞说过,他是不是老天专门生来克自己的,因为自己实在太过优秀。顾飞那时怎么说来着?是了,他说,我克你干啥,你又不能和我交手。

如今,他们终于交上了手。而韩家公子却输了,输得彻底。

他不由得想起他们的决裂。

那是行会里一个名叫茫茫的女孩,顾飞对她颇有好感。……应该是吧?韩家公子布置下圈套,打算以茫茫为诱饵,将敌人诱出来一网打尽。他猜想,顾飞就算得知被骗,顶多就是和他冷战两天,或者打他一拳……总不见得把他杀了吧?

然而,计划出了意外,韩家公子所预料的没有发生,反而导致茫茫重伤濒死……顾飞勃然大怒,以为是韩家公子一手策划,指责他冷血无情。而韩家公子自然是不屑于多解释什么的。两人一方横眉冷对,一方怒不可遏,顾飞盛怒之下,不惜为此退出佣兵团,并在云端城战爆发之时,毅然投入了和他们敌对的一方……

韩家公子直至今日依然不后悔。蓝易等人对他恨之入骨,但对他来说,这却是最理智的手段,和必不可少的牺牲。让他失望的是,他本以为,顾飞能够理解他的……

“对了,报纸上有件事没登,我在想要不要告诉你。”

感受到公子不耐烦的目光,顾飞宛然一笑,嘴唇开启吐出残忍的话语。

“剑鬼死了。”

韩家公子一怔。

仿佛不敢相信一般,那眸子慢慢转动,落在对方笑得温和的脸上。“是我杀的。”顾飞补充道,看到对方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原来也会吃惊啊,顾飞心想,还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呢。

杀了剑鬼,顾飞并不后悔。两军交战各为其主,这是他们在上战场前就立下的誓言。自己绝不会投降,他相信剑鬼那时候也是真心想要杀死自己。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内心深处的一缕陌生情绪在大声叫嚣。不,你并不想杀死他。那个声音说,他是你的朋友,千里一醉,你也并不忠于城主。不然的话,你会放他一命。你杀他,只是为了……

“不是!”顾飞突然怒吼。这惊雷般的吼声吓得韩家公子浑身一颤。顾飞清醒过来,抿了抿唇。

“我们各为其主,没什么好多说的。我只是想着要告诉你……”

顾飞俯下身,把韩家公子消瘦得可以摸到肋骨的身体温柔得不可思议地抱了起来。“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了。”顾飞温和的说。

他对城主提出的要求是,让韩家公子做他的禁脔。城主只犹豫了一会儿就答应了。没人能从这个顽固的俘虏嘴里敲出任何东西,这样的人本来应当是要斩首示众的。既然有个现成的用来打击敌军士气的手段,何乐而不为呢?

顾飞却不知道他想得那么多。那一战在他心中点燃的烈火尚未熄灭,他决定亲自驯服这匹野狼,让他属于自己,臣服于自己,让那双闪着精光的阴险眸子只能映出自己的身影。他抱着韩家公子,脸上是孩子般单纯的微笑,“你不用再上战场,也不用再受伤了……我会好好待你。”他倒是真心实意这般说的,却抵挡不住怀中人散发出来的浓烈的绝望气息。

韩家公子怔怔的看着前一秒还处于暴怒、现在却如暖风般和煦的顾飞的侧颜,空落落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个可怕的男人,究竟还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千里?

++

【顾韩】《坠下云端》 04

04

顾飞居住的地方,是云端城居民区的一座独立房屋。作为戒卫队队长,顾飞常年忙的脚不沾地,几乎没有机会住在家里。

这一次的大胜,能让叛军消停好一阵子。城战暂时偃息旗鼓,大功臣顾飞也得以偷得浮生几日闲。

而所有企图拜访顾飞的客人,统统都被打了回票。众人纷纷议论嗜战如命的队长怎么忽然转了性,其中几个知情人则是悄悄的笑而不语。

“早上好,昨天睡得怎么样?”

顾飞神清气爽地打开门,满意地看到床上的人已经醒了。

韩家公子黑漆漆的眼眸转了转,落在自己身上,随后又若无其事地挪了开来。

顾飞登时有些不快。下一秒,他扣动了手中的一个开关——随即,面前的人顿时轻哼了一声,口中发出轻喘。

他的后穴里有个小巧的跳蛋在缓缓震动——那是顾飞昨天留在里面的。他就戴着这东西过了一夜。

“问你话呢,昨天睡得怎么样。”顾飞道,手里就是那个遥控器,威胁的意味显而易见。

韩家公子忍着身下隐隐的酥麻,无奈的叹了口气,低声说,“还好。”

“看出来了。”顾飞看到他双腿中央鼓起的一块,笑意变得幽深,“要我帮忙吗?”

“我说不要有用吗?”

“没用。”顾飞喜欢他这样的安静,不再一毫一厘的算计自己,也不再锋芒毕露的自卖自夸,收起所有的棱角,被他所掌握的姿态。这样的韩家公子显然恹恹的没什么生气,但顾飞想,若是光现在这样倒还好……

下一秒,当顾飞靠近他、想亲吻他的嘴唇的时候,韩家公子当即一脸厌恶的避开了。

他甚至连掩饰都懒得掩饰,就这么冷冷地躲开顾飞的触摸,仿佛他是个不知哪来的野怪,被碰了就和上通缉榜一样玷污了他的高贵纯洁似的。

就好像你还是那个高贵纯洁的首席牧师似的。顾飞心想,蛮横地扣住他的下巴,强迫他和自己接吻。韩家公子挣了一下,没躲开,眸子里的不甘一闪而过。

“不要动。”顾飞含糊的说了一句,叼住对方的嘴唇吮吸起来。韩家公子的嘴唇很薄,且喜欢紧紧抿起,予人以刻薄的印象,但碰上去却很柔软。顾飞厮磨了一下,便将舌头伸进他的口中。这个人是他的,他要慢慢的、好好的品尝。

韩家公子的口腔中也带着一股清凉的味道,顾飞闭上了眼睛,一寸一寸探索那不为人知的领域,灵活地挑逗着那舌头。他的试探极尽温柔,对方的反应却并不尽如人意。韩家公子一直寒着脸,这会儿干脆连眼睛都没闭,不拒绝也不迎合,任由顾飞在他口中放肆的来去。

顾飞又在他的唇畔边啄吻了一会儿,细密的吻便落在他的脖颈间。韩家公子不适地缩了一下颈子,想要推开他,却被顾飞屈起膝盖顶在了双腿之间。

韩家公子顿时抑制不住地呻吟了一声,羞怒的咬住下唇。顾飞却笑了,“干什么忍着?叫出来给我听听。”手上也没闲着,一边揉捻着对方胸前的肉粒,一边恶意的用膝盖顶着他的私处。韩家公子恼了,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得什么了,进什么了?嗯?你倒是说说。”顾飞见他回嘴,精神一振。手里也更加过分的玩弄他的乳头,另一只手更是直接摸上了前面隐隐勃起的前端。

这个体位,将顾飞的下体也暴露在了韩家公子面前。只见韩家公子脸上屈辱的红晕未退,眼中狠厉的精光一闪。他的手直接地握住了顾飞的性器,只觉手中的孽物隐有涨大的趋势,不禁暗骂此人不要脸。

顾飞被人擒住了要害,却也不紧张,反倒是无耻的一笑,道,“大吗?这么想要?”

韩家公子冷着脸,嘲道,“你信不信,我现在一个圣光球,就可以废了你这里?”他手中就是顾飞的阳物,不要说一个圣光球,他就是徒手用力捏一下,就能让顾飞讨饶。然而顾飞全然不惧,明亮的双眼灼灼发光,“你试试啊。”

说罢,竟然一个瞬间移动。距离不远,但足以从韩家公子手中挣脱。后者还没来得及起身,顾飞复又出现了——竟然是在他的正上方,下一秒便由于地心引力的作用而直直坠落下来。韩家公子抬起头,只见顾飞张开双臂,直直朝他落下,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叫就被他扑了个满怀。

顾飞身体结实自然是不要紧,更何况下面还有个人肉垫子;韩家公子可就苦了。这么重的人,再加上下落的冲力,虽然没被压扁,但也足够他半天爬不起来。

顾飞笑了,“还威胁我。看来我昨天晚上还是对你太好了。”说罢利索的从床头柜里拿出一对毛绒镣铐,然后是阴茎环、口塞、肛门塞、按摩棒等等各种情趣用具,种类之多直看得韩家公子破口大骂,“你个混账!”

“彼此彼此。”顾飞回敬,“刚才想用圣光球废了我的是谁?”说罢,也不待韩家公子辩驳,扣着他的双腕,用镣铐将他铐在床头。

“靠!快点放开老子!你个混账!”韩家公子一直挣扎不断,口中污言语也未停过,不知情的人肯定要惊讶这样好看的人竟然有这么一口铁齿铜牙;顾飞倒是毫不在意,轻飘飘道,“你还挺精神的啊,省着点口水吧。”取过那口球,随后趁着韩家公子张口骂人的当儿,扣住他的下巴就将那口球塞了进去。

韩家公子被堵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谴责的瞪着顾飞。后者无赖的一笑,“安静点多好。”说罢抓住那一直在踢蹬的腿,道,“省着点力气吧,别一会儿爬不起来。”

他的手指伸进那湿软的后穴,捏住了那枚小小的按摩器,刚想拔出来,便感受到了后穴内壁的盛情挽留。“放松点。”他笑着拍拍韩家公子的屁股,这个动作让后者愤怒的竖起了眉毛,然而苦于口不能言,只能发出愤恨的哼哼声。顾飞好不容易拉出了那按摩器,看着上面潋滟的水光啧啧称奇。

没了那按摩器,韩家公子早已习惯它存在的身体顿时有了那么点儿空虚。顾飞明明下身也涨的难受,却故意不去碰它。他想看看韩家公子什么时候能屈服。

韩家公子此时欲火焚身,只觉得后穴里一阵空虚酥麻,只能不断的收缩,渴望有什么能狠狠的插进来。但这反应让他觉得惊恐,上一次还可以推说是药效的作用,这会儿他可很清楚,的确是身体诚实的反应。顾飞却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般,接着进行刚才未完成的工作,低下头去吮吸他胸前的肉粒。

胸前的两点是他的敏感带,更不要提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候;韩家公子只觉得胸前涨的难受,那红润的乳尖被顾飞吸得红肿,精神焕发的挺立着。顾飞甚至还恶劣的用牙齿蹭了一下,这刺激让韩家公子差些没叫出声来。

“你想要吗?要就求我。”顾飞这时候好整以暇的揭开了韩家公子的口塞,赏心悦目的看着他一时半会儿合不上的嘴,和唇边流下的晶莹的唾液。韩家公子喘息了一会儿,随即死瞪着他,恶狠狠的说道,“想都别想。”

可恶!顾飞心里顿时又气又爱。气的是他这一副方头不劣的顽固,爱的也是这负隅顽抗的倔强。他那挥舞着法杖、指挥着千军万马的修长优美的双手被镣铐束缚在一起,宛如溺水的人抓紧浮木般紧紧抠着床头的木板;他眼中有可疑的潋滟水光,嘴唇红润,口中不断地溢出喘息;他雪白的脖颈间有着顾飞刚刚留下的红痕,胸腹急剧的起伏着,黑发披散了一床,腿间更是早已一塌糊涂。整幅景象又是淫乱又是美丽,让顾飞心中充满了罪恶的成就感。

“既然别想,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顾飞说道,拿起那根阴茎环套在韩家公子的根部。后者只觉得那涌动的热流被瞬间阻断,脸色由红润瞬间变得煞白。“我操你大爷!”他喊道,随后被顾飞一个深吻堵住嘴巴。

他厌恶的“呜呜”着,扭动着身体想躲开对方的钳制,可顾飞蛮横的捉住他的下巴。“你今天要是不让我满意,就别想射了。”顾飞道,他看上去又像那个谁与争锋的第一法师了,目光宛如盯住了猎物的虎狼,就连呼吸也悄悄的屏住。韩家公子顿时觉得颈间一寒,下一秒,顾飞竟然将他那根孽物插进了他的嘴里!

“你信不信我把它咬下……唔……”韩家公子嚷了一半,就被捏住了下巴,就连闭上嘴巴也无法做到。他被迫摁着脑袋吞进了那根涨的巨大的孽物,眼睛顿时更红了,积蓄已久的泪水顿时流了下来。

顾飞此时摁着他的脑袋,让自己的性器在他口中进进出出。温热的口腔包裹着他的性器,顾飞低下头看着韩家公子屈辱愤恨的眼神,只觉得心中充满了施虐引起的快意和成就感。

韩家公子无法闭紧嘴巴,只能感受着那根充满了腥气的欲望在他口中越涨越大,直到他腮帮子酸疼的地步。

“想要吗?”顾飞又问了一遍。其实韩家公子就算不说,他自己也快憋不住了。他的目光火热的望着那张空虚的收缩着的穴口——韩家公子的前端被阴茎环紧紧勒住无法释放,痛苦的扭着腰部寻求丁点的快感。此刻听到顾飞发问,他以能杀人的目光狠狠的剜了那混账一眼,效果却由于泛红的眼角和凄楚的泪水而大打折扣。

顾飞扣住那紧致的腰,便将自己蓄势待发的性器戳到了他的穴口。

刚伸进去,韩家公子的内壁便迫不及待的收缩起来。他对自己身体的反应感到无奈,但又不由自主的向往那内壁被填满的快感。

“好紧……”顾飞叹了一声,然后挺起腰,开始了大力野蛮的抽插。

他手下一用力,身下的人顿时一阵哀叫,听上去着实凄苦可怜,却又含着情色的欢愉。

韩家公子浑身赤裸,仰面躺在床上,双手被毛绒镣铐束缚在床头。他的双腿被顾飞高高的抬起,暴露出红肿的肉穴。雄壮的性器进进出出,不停地发出的水声。

他大张着嘴,仿佛溺水的人一般忽轻忽重的喘息着。顾飞扶着他的腰,性器在穴里不断抽插,翻出了粉红色的嫩肉。感受着火热紧致的内壁夹着自己的性器,顾飞爽的无以复加,却始终没有停下撞击的节奏,反而一波快似一波的顶弄着那可怜的小穴。

韩家公子的腰和腿都被他牢牢的抓住,根本没有可以躲闪的地方。他秀美的脸上绯红一片,白玉般的身体上留下了无数青紫的痕迹。这激烈的情事却没有摧毁他的意志,韩家公子的眼中始终存着那么一抹不甘和怨恨。

殊不知,正是他这抵死顽抗的姿态,越发的撩拨着顾飞的施虐心。顾飞死死的扣着他的腰身,每一下都撞在那最深的一点上。韩家公子筛糠般的颤抖着,脚趾都不由自主地蜷曲起来,脸上痛苦和欢愉交织成一片,目光在快感中逐渐变得茫然。

然而他的前端被紧紧勒住,就连释放也做不到。韩家公子在快感的巅峰上几尽疯狂,他的身体绷紧到了极限,几乎要昏死过去。顾飞趁势亲吻他的额头,说,“求我吧……我就给你……”

“……呃……呜……”韩家公子的呻吟染上了绝望的色彩,他仅剩的神智在苦苦维持着自己的尊严。强烈的屈辱感让他死守着最后一道防线,可是顾飞如记忆里一般温柔的声音却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求……你……”

“什么,说大声一点!”顾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紧盯着韩家公子的俏脸,却见一行清泪滑过那张绝美的脸庞。韩家公子闭紧眼睛,任凭眼泪不停的流下,索性带着哭腔大喊道,“求求你……给我!……呃……啊……”

话音未落,顾飞便在他体内狠狠的一捅。这让韩家公子再一次筛糠般的狠狠颤抖了一下。

顾飞解开对方的手铐,把他搂起来。韩家公子神智不清地软倒在他的身上,急促的喘息。顾飞把那根阴茎环取了下来——韩家公子的前端已经胀成了紫红色,还分泌出不少透明的液体。几乎是瞬间他就射了。

他的后穴抽搐般的收紧,夹的顾飞一声“我操”,当场就泄了出来。滚烫的精液源源不断的打在韩家公子的内壁上。韩家公子颤抖着抓紧顾飞的后背,体内令人发疯的刺激让他几近崩溃,不等高潮结束,便一声不响的在他怀里昏了过去。

“真是倔脾气。”顾飞拔出性器,无奈地低头抚摸那人俊美的面庞。韩家公子长长的睫毛在他的眼下投下一片阴影,眼角还残留着几滴情欲的泪水;那大开的双腿间一塌糊涂,红红白白的液体混杂在一起,还有各种青紫的掐痕,在那雪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惨烈;那红肿的小穴一张一合,由于长时间的抽插而一时无法合拢,看上去煞是可怜。

连顾飞也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了。然而看到他昏迷中也紧皱的眉头,那一丁点的同情便被转化成了嫉妒。

“你可以为剑鬼舍身入死,那我呢?”顾飞想到这一茬就觉得很不爽。

告诉他剑鬼死了的消息之后,韩家公子非但没有投入顾飞麾下,反而变本加厉的反抗他。尤其是在床事上,他宁愿以伤敌一千自损两千的方式,也不让顾飞得到一点好过,这让两人的性事变的分外艰难,几乎每次都会演变成单方面的虐待和强奸。否则,顾飞也不是变态虐待狂,闲着没事折腾床伴干什么,他自己也不好受啊!

也只有在睡过去的时候,韩家公子才会显得乖巧一点。情欲的绯红褪去后,他的脸再次变得苍白,配上那精致的五官,看上去就像一个陷入昏睡的洋娃娃。顾飞小心翼翼的珍惜着这来之不易的平静,极尽温柔地抱着他走进浴室,为他清洗身体。

“要是你能听我的话,该有多好。”顾飞低头看着怀中人沉睡的容颜,不禁幻想起对方彻底属于他的一天。他想看着那张脸毫无芥蒂地对他露出微笑,让他在自己身下辗转承欢,让他把全身心都毫无保留的交给自己。

他做梦也想……

可是,这样安静温和的公子,只可能存在于睡梦之中。哪怕是被顾飞虐待得千疮百孔,只要有可能,他便会坚持到最后一秒……

砰砰砰。砰砰砰。

“靠,不是说今天不见客了吗!”

门口传来敲门声——与其说敲,不如说砸,这让顾飞无视也做不到。他轻轻把韩家公子的头搁在浴缸边缘,随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

“水深,怎么是你。”

来人是林荫城的水深。顾飞知道他和剑鬼一拨人关系亲近,但此时与他们并无利害关系,遂放下心,将他迎进门来。

水深其人性格豪爽,和顾飞颇合得来,却和韩家公子颇有一段渊源。水深坐定,唠嗑了两三句,先是称赞了顾飞的家打扫很干净(顾飞扭头看了看扔了一地的袜子),又称赞了云端城守军的大获全胜(顾飞:……)最后开始谈论新收的小弟,新买的衣服,新娶的老婆……还没等他说完,顾飞打断了他。

“水深,有啥就直说吧。”顾飞很无奈,他寻思着该不会他是来给韩家公子求情的吧?但这两人势如水火,他该不会这么好心才对。

水深也不避讳,笑嘻嘻的说,“上次说好的教我们武术的事还作数吗?”

顾飞方知他来意,道,“当然,不过我们在打仗呢,等打完吧。你们那里已经结束了吗?”

“还不知道吗?林荫城的城战已经结束了,攻城方胜利,我们极度深寒大获全胜。前些天绷得太紧了,我就给兄弟们放了几天假,正好我也趁这个空档来看看你们。”

林荫城并没有顾飞这样强的变态的法师,就算有,能不能在盛产弓箭手的林荫城干过水深率领的第一军团极度深寒也还要掂量掂量。顾飞忽然想起什么,问,“路珂没跟你来?”

水深和路珂两人是一对传为佳话的鸳鸯侠侣。听见顾飞提路珂,水深难得的傻笑,“小珂留在林荫城了,没过来。”随后又道,“千里,你们这儿可够慢的。我一路上经过月夜城和白石城,要么打完了,要么快打完了。只有你们……”

“唉。”顾飞摇头,“这仗哪能说打完就打完的。你要是不急,就城里随便找个旅馆歇下吧,过两天我再带你四处转转。”

“好。”水深也不多说。逆天的事他已听说,自己身份敏感,不便多聊,便跟顾飞扯了些琐碎家常。这时,只听楼上慢悠悠传来一个男子声音。

“我当是谁呢,这么大老远的跑过来感谢我?上次坐牢还没坐够?”

“酒鬼!”

水深闻声,登时大怒。顾飞愣愣的扭头,只见韩家公子身穿他那套白色长袍,披散一头长发,站在楼梯上,正居高临下地冷笑着盯着水深。也只有顾飞才发现,他的腿脚有些不便,脸色也略为苍白。

顾飞刚想把他赶回房间去,只听水深怒吼道,“你这家伙还有脸出现!”

韩家公子咳了一声,道,“怎么,发现打不过,是想来投靠城主了?”

水深气得直哆嗦,“酒鬼,暮光之城那次,你自己跑了,害得小霜牺牲;现在你在这里舒舒服服,剑鬼却被害死了!都是你的错!”

韩家公子脸色一变,脚步一个踉跄。顾飞一惊,瞬间移动出现在韩家公子的身旁,接住了他。

韩家公子虽然免于摔倒的命运,但也没给顾飞什么好脸色。他脸色苍白,眉头紧皱,目光却渺渺望着虚空中的一点,嘴唇颤抖。

顾飞以为他被水深提起了伤心事,正在自责,刚想安慰他,韩家公子却两眼一闭,倒在了顾飞的怀里。顾飞一惊,赶紧搂住他,却发现他的身体滚烫得吓人。

韩家公子没多久发起了高烧。顾飞去请医生,但正值休假,好不容易才从市政大厅领回来一个,却是个颇不知所谓的家伙。

“这位先生无恙,只要多加休息,每天三次喝下我给你的药,加上卧床静养就可以了。对了,千里队长,注意节制啊!不然会伤身的。”

满头黑线的送走了医生,顾飞关上门,发现水深还没离开。于是问道:“你还有事?”

“那家伙怎么样了?”水深问道。

顾飞犹豫了一下,水深冲他笑笑:“放心,我只是问问。剑鬼既死,尸骨无存,无誓之剑重伤,料想你们城战大局已定。”

顾飞点点头,于是说,“他应该是太累了,受不了打击,所以病倒了吧。”

水深哦了一声,觑着他,又说,“你对他……你是什么想法?”

顾飞没说话。对韩家公子?我恨他吗?应该是吧,可是……我想杀了他吗?

“我不知道。”最终,他诚实的说。

水深叹了口气,“其实……你并不想杀他,也不想和逆天为敌吧,千里。”迎着顾飞骤然锐利的目光,他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不要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了。”

后悔……他心中一跳。我后悔吗?

顾飞这才意识到,水深恐怕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茫然无知。他是提前为了城战结束、来给逆天的人求情的。

城战结束后,叛军的命运皆取决于顾飞的一念之间。是死是活,都看他的一句话。水深和剑鬼他们有旧,自然趁机过来探口风。

这家伙……也未免把自己想得太过不近人情。想通此节,顾飞笑了笑,说:“我有分寸。”

送走水深之后,顾飞坐到床边,愧疚地望着韩家公子。他如此倔强,直到高潮都在咬牙硬抗一声不哼,让顾飞很容易就失去了控制。昨天和今天,一共做了多少次?五次?六次?顾飞有些记不清了,他自己觉得精神抖擞,但韩家公子每次都是以被他干昏过去结束的。

水深的话回荡在脑中,让顾飞纠结不已。

他当然不恨公子,也不想和逆天为敌。仔细想想,他做的那些事……不过也是为了行会的利益罢了。他一时赌气,投入云端城守军,也将他们的关系越推越远。

他怀念公子对自己露出笑容,怀念过去那些悠闲的日常。可是,事已至此,他杀了剑鬼,将公子囚禁于此……他们还能回到过去吗?

他们还有未来吗?

韩家公子的睡颜十分乖巧,五官是赛过女子的精致,除了发烧导致的通红的面颊,紧蹩的眉头和额头上的冷汗,看上去十分赏心悦目。顾飞收敛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欲望,最后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起身离开。

韩家公子的睡眠其实并不如看上去那么安稳。他做了噩梦,走马灯一般梦见了很久以前还未结识剑鬼的时候。那会儿他孤身一人,由于酷似女子的面容而受到众人的排斥。就是那个时候,他决定要变得更强,将那些嘲笑他的、鄙视他的人统统踩在脚下。尖酸刻薄是他用来武装自己的武器,不乏有追求他的人,都在这朵长满了荆棘的玫瑰面前纷纷败退。

遇到剑鬼、水深等人,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剑鬼和他就如同两个天差地别的个体,不仅是容貌的差异,剑鬼待人接物和他截然相反,他掏心掏肺,有责任感,乐于自我牺牲,却奇迹般的和韩家公子成为了最好的伙伴。而韩家公子,虽然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的冷嘲热讽口蜜腹剑,却未曾说过剑鬼一句不是,哪怕对方固执己见的坚持那些他认为可笑至极的原则,他也只是冷哼一声,便不情愿的为他解决那些平添出来的多余麻烦。关于他们二人的传言向来为人津津乐道,就如同光和影,黑和白,韩家公子几乎都要习惯了他的名字和剑鬼并列,他的身影和剑鬼并肩。

他倒是无谓城战的,对酒当歌对他来说,无非是一个落脚的地儿,他向来是想留就留,想走就走。剑鬼的逆天军团才是属于他的地方。他创建公子精英团,等待剑鬼东山再起。他留在联合军,也无非是为了帮助逆天在城战结束后多攫取一份利益。一切顺理成章,直到那个意料之外的人,做出了意料之外的举动……

顾飞!他提到这个名字,心头便是一阵复杂的情愫。这个头脑简单的武夫,从见面一开始就源源不断的给他带来麻烦,比剑鬼还要固执己见,崇尚暴力,一语不合就上拳头……但又愚蠢的讲义气。这类人本来是最让他善于得心应手的,只是顾飞实在太强,强的可以让他无视任何阴谋诡计,用绝对的实力,势如破竹的将他精巧的计策碾压过去……如此简单粗暴,却又如此有效。

韩家公子是第一次吃了这么个软钉子,才开始注意起这么个横空出世的家伙。顾飞很强,并且公私分明。前一秒可能跟你说说笑笑,下一秒就一个拳头挥过来。他的脑子倒是很简单,却经常打破他的锦囊妙计,这也是韩家公子在他身上屡屡栽跟头的缘故。然而,当他成为队友的时候,他又是那样的可靠。韩家公子情不自禁的想起那一日战火燃烧的云端城,漫天火光中黑袍翻飞。高大的法师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他的身旁,灼热的气息喷吐在他的颈间,对他说,“别怕,有我呢。”

【顾韩】《坠下云端》 05

次日清晨,韩家公子的烧退了,但脸色仍然晕红,身上大汗淋漓。顾飞亲自给他换衣服,擦身。擦到一半,对方竟然忽然惊醒,半睁着眼睛虚弱的瞅他,倒也提不起力气反抗了,顾飞让他怎样就怎样。

顾飞对这个听话的韩家公子惊喜非常,当即小心翼翼的给他端来了稀粥。他也没言语,几口就吃了,随后摁着胸口咳嗽起来。顾飞忙给他捶背,“呛着了?慢点。”

韩家公子抬眼,默默的望着这个体贴入微的顾飞,对方眼中的焦急心疼看上去并非作伪。

上一次看到这个眼神是什么时候来着?韩家公子回忆着。精英团众人几载同袍,出生入死不在少数,彼此再难看的模样也见过。顾飞却总是那么沉稳持重的,真正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有敌人?杀。有人挑衅?杀。有人找麻烦?杀。……好个蛮不讲理的武夫!而这个佣兵团的挂名团长又只顾喝酒不管事,倒是苦了替他俩善后的剑鬼。

韩家公子依稀记得顾飞唯一一次破功发飙,还是和自己有关。那是在霞雾城郊,佣兵团众人和百世经纶在追杀剑南悠一伙人的时候,偶然遭遇了雾隐刺客安德鲁·苏。

那刺客的神智显然陷入了疯狂,尽管有顾飞和百世经纶二人牵制打击,却依然拿他无可奈何;直到那鬼魅般的身影朝韩家公子冲去,匕首直直的削过弱不禁风的牧师,纤细的身子无可避免地被甩飞出去——

顾飞远在数米开外,论速度更是比不上雾隐刺客,只能是鞭长莫及。那会儿,他也是像这般焦虑,眼中燃着烧灼的火焰,目眦尽裂的大喝,“公子——!!”

万幸的是,韩家公子体质偏弱,却到底有些自保的手段。刺客的一刀虽厉害,也没能要了他的命。后来众人每次想起这一茬都会心有余悸。顾飞屡屡拿要揍韩家公子说事,但真看他出了事,却又是冲的最前的一个。

自从霞雾一战后,他有多久没有再对自己露出这般担忧焦虑的眼神了?

顾飞丝毫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只是细致地舀了一勺粥,对他说,“张嘴,啊——”

——只可惜,这份温暖尽管近在眼前,却又是如此的触手难及……

韩家公子垂下眼,顺从地喝下了那口粥。

家中的顾飞换下了一身黑袍,穿着简单的内衫和拖鞋。他的头发乱糟糟的,显然是还未梳洗。双眸倒是精神气十足,里头火热的情愫直看得韩家公子双颊发热。

你,不生我的气了?

他几乎情不自禁的都要问出口了。

韩家公子不禁有些恍惚,随即暗骂自己糊涂。

发了点烧,还真把脑子烧坏了?

——眼前的人,可是自己的敌人啊!

起初,知道剑鬼死去的消息,韩家公子如同五雷轰顶。如果说世界上有谁能杀了剑鬼,那就只有顾飞了。

直到昨日听到水深到来,他拖着酸疼的身体从浴缸里爬出,强撑着听完了他们的对话。韩家公子并不真正相信这家伙对云端城的战事一无所知。果不其然,自己露面后,对方意有所指的暗示让他大惊失色。

“暮光之城那次,你自己跑了,害得小霜牺牲”,这是水深的原话。暮光之城是逆天军团和其他佣兵团联合,攻打了三个月的一座城池。水深所提到的“小霜”,是一个腼腆的姑娘。在决战的时候,韩家公子专心保护剑鬼,加上那个姑娘赧于呼救,竟然让她生生被怪物劈死了。

——然而,事情的真相只有亲身经历过那场大战的人才知道。其实,小霜并没有死去,她被怪物劈成了重伤,但还是活了下来。那时候顾飞还未加入,知道这件事的也只有他、剑鬼、水深等旧相识。水深却把白的说成黑的,肯定不只是想让他吃瘪那么简单。

“现在你在这里舒舒服服,剑鬼却被害死了”,回想起对方临走时闪烁的眼神。韩家公子越想越觉得身体发冷,但心头的一点热源又悄悄扩散开来,温暖了他由于高烧而冰冷的手脚。如果剑鬼真的已死,水深怎么会对形如凶手般的自己如此和颜悦色呢!

碍于顾飞在场,水深只能用这种婉转的方式暗示。这说明什么?剑鬼还活着。不仅活着,甚至还能通过水深、给自己递来消息。

他们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愈是思索,韩家公子便愈觉得眼眶发热。对待顾飞的态度,也有了一丝松动。顾飞看到他双眸发亮,顺从的张口,惊喜非常,道,“来来来,多吃点,看你这瘦的,都没几两肉。”

韩家公子顿时不爽,硬邦邦的说,“本公子就是没肉,喜欢有肉的,干吗不去找重生紫晶的那群婆娘?”

顾飞登时大笑,“开玩笑的,我不喜欢有肉的。”说罢反而变本加厉。

这人还真是……韩家公子无言以对,只能泄愤般的吃他盛来的粥。平心而论顾飞的手艺还真不错,做出来的东西至少比自己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要能吃。他大病初愈,胃口不佳。顾飞看了看粥碗,不满意的扬眉,“怎么只吃这么点,怎么够?我再喂你点吧。”

韩家公子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地瑟缩了下身子,随即才意识到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苦笑地摇了摇头。他倒是多心了,医嘱道他这病需节制,切忌房事,这武夫虽乱来,却不敢不听医嘱。

但此刻顾飞不曾会意,只当他是怕冷,便道,“我去开下暖气。一会儿来给你削个水果,你要吃苹果还是梨?”

“随便。”韩家公子又扶着脑袋躺了下来,懒洋洋地跟大爷似的。顾飞心领神会的笑了,这一幕洋溢着无比熟悉而温馨的味道。他好怕下一秒就发现这是个梦,醒来之后韩家公子依旧冷面以待,或者更糟,和他持戟相对……

万幸的是,这个梦直到顾飞切了一盘水果回来的时候还在持续。韩家公子变得顺从,时不时还会挖苦顾飞,两人甚至偶尔还会拌嘴吐槽。某一次顾飞冲口而出“你再说我就揍你了啊”,看到公子那敢怒不敢言的脸色,差点没笑出来。

这个公子是那么的温顺,简直不像那个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的家伙了。顾飞觉得眼前的人有两面,一面美好的有如天使,一边邪恶的堪比恶魔。只要他愿意,他可以使自己无比的讨人欢心,也可以让人对他恨之入骨——这家伙的恶劣性格,在多数时候都会选择后面一种。

他抬眼,正好对上对方灵动的眼眸,那黑漆漆的眼里似乎露出一丝笑意。

这太美好了,美好得让他不敢置信。顾飞恍惚间以为他又回到了从前的云端城,他是人人敬仰的秒杀法师,他的队友是名留青史的精英。六人并肩同行所向披靡,剑戟在手无人可挡。他们是最好的伙伴,也是最好的兄弟,顾飞对韩家公子,甚至还有那么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情愫……

如今公子精英团分崩离析,死的死散的散逃的逃。只剩了他们两个,在机缘巧合之下却又相聚于物是人非的故地,默默温习如烟般的前尘旧梦……

现在再想起茫茫的事,顾飞却迷惘的觉得有如前世。大战、圈套、陷害、逮捕、侮辱……这些纠缠在一起的爱恨情仇让顾飞的脑子显然有些不够用,他不知道他应该怎样对待韩家公子。仇视吗?憎恨吗?还是要狠狠的报复他呢?

可是,他心底的声音悄悄的、微弱的说,不要骗自己了,你只想对他好……顾飞放弃了整理一团乱麻的思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是他秉持的原则,再加上一条降虏不杀——他为自己对韩家公子的照顾找了个理由。

战争暂时告一段落。联合军在城战里损失惨重,现在并不忙着和守军发生冲突,顾飞估摸着他们是忙着回复元气去了;倒是他们这里也要做些什么。顾飞寻思起了上次搁置的云郊湖畔的事儿。

市政大厅发下的城战任务,让他跟着被劫走的土木工程师去湖底寻找线索。只是那湖底也没什么大发现,顾飞带人下去了一趟,只发现一个被水泡牢牢包住的管道口。他从霞雾城找来了诡瞳姐妹打破了结界,却阴差阳错的遭到围攻,没能保护好吉尔吉诺。顾飞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步,城里就闹出了内奸的乱子。

现在下一步任务也没发放,顾飞去市政府走动了一天,跑了无数的腿,却始终没有城战的进一步消息。忽然,漂流来了消息,告诉他不日就到云端城。

“真是太好了!”顾飞大喜,第一法师漂流无疑是一个很强劲的助力。

顾飞兴致勃勃的走进房间,看到韩家公子正坐在桌前看书。顾飞凑过去一看,只见是《一百种欧罗巴美酒赏评》,心中欢喜——这书是他特地留在这里的,为的就是让韩家公子看到。顾飞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忽然发现地上堆着两个空了的酒瓶,不禁脸色一变,“你酒哪来的?”

“下面拿的。”韩家公子看也没看他一眼,懒洋洋的说。

“不是说不能喝酒吗!”顾飞怒,自己顾忌这小子的伤还没好不去碰他,他自己倒先开始喝酒了。

韩家公子斜睨了他一眼,“谁说的?你说的?”

顾飞语塞。他倒真没说过这话,不过此时和韩家公子争执这事也很掉面子,更何况让酒鬼放弃喝酒就和让千里一醉放弃砍人一样荒唐。他探手一试对方的额头,韩家公子没有躲——他的体温已经恢复了正常。

顾飞看他的脸色一天天红润起来,心里自然是高兴不已的。只是那事儿他一直没有再强迫他做过,到手的肉看得着吃不着,颇为憋屈。现在气氛正浓,顾飞的手顺势从额头摸上了他白玉般光滑细腻的脸颊,心中不免忐忑,想大不了被打一顿。

谁知韩家公子非但毫不抗拒,那黑眸还秋水般直直的望向自己,静静地注视着他。

“我X!”顾飞心里暗骂一声。这是勾引,赤裸裸的勾引!

他当机立断,跨步上前,将对方压在书桌上,捧住他的嘴唇便吮吻起来。这个吻来的粗暴又急切,韩家公子猝不及防,手里的书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然而他很快反应过来,搂住顾飞的脖颈就开始回吻起来。

顾飞真是喜出望外。对方那带着水雾的眼睛风情万种的瞅了他一眼,顾飞就把自己的理智丢到了九霄云外,恨不得把身下的人好好的、好好的疼爱一番。

细细密密的吻落在美好的唇畔、脖颈,韩家公子毫不压抑地呻吟起来。那叫声婉转动听,虽然略微低沉,却别有一番性感的风情。顾飞当即红了眼,只见那韩家公子披散着头发躺在书桌上,还半眯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真是个妖精!顾飞心里暗骂。

他粗暴的剥去了对方松垮的衣衫,粗糙的大手在那柔嫩美好的身体上游走。韩家公子急喘喘的扭着腰,想逃避他带来的怪异的感觉,却被顾飞牢牢按住。

红木书桌十分宽大,足够韩家公子整个人都躺到上面。顾飞除去了他的衣裤,满意的欣赏这具完美的胴体。雪白细腻,修长柔韧,比之女子也不遑多让。那光滑的躯体上还遍布了几处吻痕,顾飞辨认出是自己留下的,心头更加欢喜。

韩家公子被他这么盯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轻叱道,“看什么看?难道是被本公子的绝世美貌给看呆了?”

顾飞被他逗笑了,抬起他的腿道,“你还急了。不看就不看,咱们现在就做。”说罢探了几根手指,略作扩张,便急不可耐地挺身冲了进去。

韩家公子这一下猝不及防,叫了出来,声音里满是媚色。他不禁羞恼的捂住嘴,却挡不住满面春光。顾飞强制拨开他的手,欣赏着他隐忍不住情欲的绯红面颊,又与他十指相扣,将他的双手都按在书桌上。自己则站在那大开的修长双腿中间,摆动着腰,一点一点的朝里侵入。

韩家公子感受着后庭被一寸寸破开的撕裂感,只觉疼痛,口中发出急促的喘息。顾飞怜惜他,便俯下身去用深吻堵他的嘴。这下倒是全进去了,韩家公子的柔韧性到底也不错,两人结合处密不可分。只是这个位置,可以让他清清楚楚的看到自己下体发生的一切。那深红色的孽根将他的穴口撑得老大,慢慢的挺进,还发出淫荡的水声,搞得他面红耳赤。

顾飞坏笑一声,便挺着胯下巨物开始了抽插。他那根东西涨得又硬又大,直把韩家公子内里撑得满满的,让对方发出不知是痛苦还是欢愉的吟叫。公子双腿被抬得老高,只觉得腰部酸软,难保被操的明天下不了床,只好叫道,“啊……你……轻点……哈啊……”

顾飞敢情把操他当成打怪呢,此时听他讨饶,哈哈一笑,“这个姿势累了?那我们换个位子吧。”说罢,也不等韩家公子反应,扯起他的双手,将他整个人拉起来。自己就势坐在椅子上,而韩家公子无处使力,只好一屁股坐在他身上。这下子,体内那东西顿时进得又大又深,韩家公子一仰脖子就控制不住的尖叫了出来。

“啊啊……好……深!!!”

顾飞又挺动了下腰胯,韩家公子体内顿时被插得溃不成军,身体抽搐着倒在他身上,口中吐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和喘息。顾飞很享受对方那柔软温热的身躯在怀里的感觉,便紧紧的搂住他,固定他的身体,缓缓摆动起了腰部。

韩家公子也适应了体内充实的感觉,顾飞直顶到了最深处的敏感点,每一下都让他快活的无从思考。他觉得脑内一片空白,只能任由口中溢出羞耻的叫声。顾飞每每晃动一下,他便觉得甬道间传来阵阵入骨的酥麻,什么淫词浪语也叫了出来。顾飞听得脑仁发疼,只好掰正他的脸,如胶似漆的接起吻来。韩家公子上面被吻得缺氧,下面被插得流水,双手欲拒还迎地推在顾飞身前,却又使不上力,整个人都要化成一滩软泥。

顾飞干脆抱着他站了起来,他常年习武,抱一个轻飘飘的韩家公子不成问题。但这可苦了那弱不禁风的公子——他全身无处着力,唯一的支点就是顾飞深深插在他体内的性器,这一站起来,韩家公子哀叫一声,当时颤抖着阳物,眼看就要泄了。顾飞眼疾手快的抓住他的根部,狡黠的道,“乖,等我一起。”

韩家公子要害被人制住,又被阻断了高潮,难受的双眼含泪。俏脸上满是耐不住的春色,那双灵动的美目也哀求的望着顾飞,口中胡乱说着,“……不……求求你……啊……呜呜……让我……”

顾飞一边抱着他走到床边。床并不远,其实顾飞自己也很想射了,但全凭武人出众的自制力屏住。他坐到床上,那性器又是往韩家公子体内一插,差点没把他插得昏厥过去。

顾飞望着韩家公子哭的一塌糊涂的俏脸,心中忽然有种突如其来的欲望。“叫我一声千里……”他鬼使神差的说。

“千……千里……啊啊!!!”韩家公子哭着喊了出来,与此同时顾飞松开了手,浊白的液体从他的性器里喷射而出,溅在两人贴合的小腹上。顾飞只觉得那紧致内壁一阵痉挛,使劲咬住了他的阳根,却也憋不住,射在了他的体内。

韩家公子呼哧呼哧地趴在他身上,虽然浑身瘫软,这次倒是没昏过去。顾飞小心翼翼地把软掉的阳物拔出来,看着他餍足的模样,心中颇为高兴。两人搂在一处,就这么倒在床上,相拥而眠。

顾飞真的是累了一天,很快就睡着了。韩家公子默默的靠在他怀里,听着耳边的鼻息逐渐变得绵长。他轻轻挣了挣,没挣开,反而被顾飞锢得更紧。他只得叹气,在顾飞耳边道,“千里,松手。”

顾飞听话的放手了。韩家公子从被窝里钻出来,冷风吹得他打了个寒颤。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顾飞,蹑手蹑脚的走到墙角一块松动的地板边,摸出一枚闪着银光的钥匙。

他又小心翼翼的注视着顾飞,确认对方已经睡着后,才捏着那枚钥匙,飞快地冲出了昏暗的房间。

他熟门熟路的窜到楼下,握住门把手——那通往的是顾飞的书房。一切有关城战的任务资料,包括云郊湖畔秘密修建的土木工程,都在里面。

韩家公子在白天顾飞出去的时候,主动联络了逆天军团。御天、战无伤、佑哥等人也相信剑鬼没有死,还未放弃斗争,这让他喜出望外。高兴之余,公子也不禁思索起,如何在目前的情况下让逆天和剑鬼利益最大化——他的计谋,必要的时候连自己都可以牺牲。

而身边这个现成的戒卫队队长,不就是最好的情报来源?

韩家公子那日偷得的,正是顾飞书房的钥匙。他出去之后很快就找人配了一把,随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回了顾飞身边。顾飞也只当是自己不小心掉在家里。

要说起云端城的战术大师,韩家公子若认第二,那就没人敢称第一。这称号不仅要求精巧神奇的计谋,也要有处变不惊、临机应变的反应能力,意即计划人无论何时,都得保持绝对的冷静。

有着首屈一指自信心的公子自然是做得到的,他相信他的计策完美无缺,因而无论何时都可以从容的运筹布置,情况再糟也不会慌乱。

凭着对顾飞的了解,韩家公子很快就找到了和任务相关的资料。他急匆匆的扫了一眼,将所有要点抄录了一份,便来到窗口用事先准备好的信鸽放了出去。

一切做完,大功告成。韩家公子放心的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放松的微笑。然而下一秒,身后便传来异响,他的微笑瞬间僵在了脸上。

他缓缓回过头,只见一个人赫然站在他身后,刀刻般的面容,在月光下竟然显得有些狰狞。

【顾韩】《坠下云端》 06

06

自从东部营地沦陷以后,逆天军团便悄然萎靡了下来。顾飞反叛、公子被捕、剑鬼失踪,主心骨一下子少了三根,纵是逆天也不免人心惶惶。无奈,佑哥只得赶鸭子上架的挑起了重担,但心中又何尝不惴惴不安?

“城战什么时候才结束呀……”佑哥凝望着远处的战场喃喃道。

逆天目前的处境,可以用焦头烂额来形容。一无所获。无论是攻城,寻找剑鬼,还是营救公子……佑哥感到恐慌,六神无主。仿佛没有了那三个人,逆天军团就会一事无成……

“真正的决策核心,还是他们三个啊……”

御天神鸣的后知后觉倒是让他远离了低气压。休战的这几天他该干吗干吗,该吃吃该喝喝,闲暇时还到城外的树林里转转。让战无伤等人不免感叹“傻人有傻福”。

但御天神鸣并不傻,至少在见到“那家伙”的时候,他的天线灵敏得堪比兔子。

“漂流!!!!”

看到树林里那个若有若无的身影的时候,御天条件反射的喊了出来。这一声呐喊里有惊喜,有恨意,有志在必得的决心。

御天神鸣和漂流的恩怨,可以细数到逆天成立以前。那时候御天还是一名皮薄肉脆的法师,和漂流为了第一法师之名争得你死我活。如今尽管御天已经转行干起了弓箭手,这往日的恩仇却也不是可以一笔勾销的。

被叫住的人——漂流,倒是略有些诧异地回过头,发现是御天,只得是一声苦笑。他显然也习惯了御天和他见面二话不说就一箭射过来的打招呼方式,在御天张开弓的时候就很快的找好了隐蔽处。他迅速转到一棵树后,伸直了法杖便开始吟唱。

御天一箭刚出,高手的反应神经便让他下意识的偏开了脑袋——竟然是另一支箭从他耳边呼啸擦过!“我靠!”御天神鸣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漂流的两个跟班,看来自己今天时运不济。

弓箭手和拳击手一前一后的到了,但是三人组并不想和御天多做纠缠。漂流在御天面前放了一朵落衣红莲当作牵制,便和两个跟班匆匆离去。

御天的速度肯定比那三人快,但出了这个范围,他不保证自己还认不认得回营地的路。他只得哀叹一声,并赌咒下次出来乱晃一定拖着战无伤一起。

“等等,漂流来云端城干吗?”御天忽然反应过来这个问题。现在不比往常了,城战的敏感时期,漂流这个和顾飞关系颇为暧昧地家伙……两个大大的字跳进御天的脑海,奸细!!

“得赶紧告诉佑哥!”御天这样想着,急忙赶回营地。

然而,踏进营地的瞬间,他竟然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让他一时把漂流抛在了脑后。

“剑鬼老大!”

赫然是多日不见的剑鬼!

他风尘仆仆地站在营地中央,衣衫褴褛,面色疲惫,这几天显然过得不轻松。

御天惊讶的迈步上前。他也是相信剑鬼未死的人之一——和佑哥的侥幸心理不同,他是货真价实的这么相信。剑鬼是他除了顾飞以外最敬佩的人,在顾飞反叛之后便是独一无二的。

区区一个爆炸,怎么能奈何的了剑鬼老大?

“老大,你这几天去哪里了?”御天很快平静下来,因为他发现战无伤、佑哥、云襄、樱冢月仔……军团里说得上话的人全在这儿了。

“我传送到了林荫城。”剑鬼这一出,有人惊讶,有人恍然——他们是目睹了当日那场盛大爆炸的,恐怕也只有传送阵才能让一个处于爆炸中央的人死里逃生。

“那时候时间紧急,这个传送卷轴是我身上最后一个了。还好,不算太远。”剑鬼这完全是侥幸,林荫城距离云端城也就三、四座主城的距离,走个几天就到了;要是传送到远在天边的什么鬼地方去,那还不知道回不回得来。

众人纷纷赞叹剑鬼好人有好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剑鬼的脸色却仍然凝重,“各位,我们的战斗还没有停止。”

“我在林荫城遇上了水深,他听说了这里的局势,于是想过来帮助我们。”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不少人喜不自胜。水深是剑鬼的老友,也是有名的高手,能得到他作为助力,他们少不得要多一份胜算。

“水深?就是极度深寒的团长?”“哦,怪不得前两天有人说在路上见过他。”“他都来云端城了,怎么不到我们营地来?”

剑鬼打断众人,“因为目前千里还不知道我们已经联合,水深假装不明形势,进城去刺探他的情报。守城军不会为难外城来的人。”

听到顾飞的名字,许多人的脸色都变得不自然。剑鬼却仿佛没看到似的,继续道,“千里以为我已经死了,目前十分懈怠,也放松了警惕,整天泡在家里不出门……”

“剑鬼老大。”樱冢月仔试探的说,“千里老……那个人,”他还是改不过以往的称呼,“城里人流传出来的消息是,他和韩家公子住在一起。”

听到韩家公子的名字,许多人脸色又是一变。

就在早上,他们收到了一封城里传出来的神秘信件。这才知道,原来韩家公子在城里过得很滋润,竟然还可以寄信,根本不是月仔说的什么阶下囚的惨状。

投敌?!这还是轻的。许多人心里的怀疑,根本就是韩家公子早就和顾飞串通好,趁着做卧底的机会带着大笔情报投奔敌营。现在,又想做双面间谍?

鉴于他在这里的人缘,要不是有佑哥等人撑着,根本连回信也不会有,就算有也只会是一顿臭骂。

剑鬼方才已经得知了韩家公子给他们寄信的消息,得知他平安无事,心里自然是高兴得紧。此时却显得很坚定,“他一定还是我们这边的。”

现在剑鬼回来了,大家自然也只能把疑问埋进心里。御天刚想把城外碰见漂流的事情说出来,忽然,一个传令兵跑进来,“又收到城里寄出来的信!”

“是公子的?”剑鬼急切的接过递上来的信,看到信封就被兜头叫了一盆冷水。

这不是公子的笔迹。

剑鬼感到手脚发冷,他匆忙拆开信封,只见里面只有一句话。

放弃他吧,他不会回去了。

署名是,千里一醉。

“……”

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正在这时,帐外忽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剑鬼悚然扭头,只见第二个传令兵,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过来说,“守城军……守城军攻过来了!”

“什么!”众人大惊,“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的位置?”

攻城营地千千万万,其中作为烟雾弹的帐篷自然是少不了。剑鬼他们军团的帐篷和别人的自然也别无二致,却不知道顾飞是如何摸清他们方位的……

“难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剑鬼手上的那封信上。

“是……白天的那封信……”

大家都恍然了,有些平时吃过韩家公子亏的,已经怒不可遏的喊了出来,“那家伙,果然是个奸细!他把我们的方位透露给了……”剑鬼冰冷的目光很快刺得他说不出话来。

“如果他真有心投敌,直接把我们的位置告诉千里一醉不就好了,何必多此一举?”剑鬼眼神冰冷。

“可是……”那人不甘心的喊道。

“他也是被利用了。”

韩家公子?被利用?众人心里有些回不过味来,向来只有他利用别人,哪有别人利用他?但这时候的情况也来不及他们多想了,所有人抄起了刀子,匆匆忙忙的就出去迎敌。

“傻站着干吗,还不快跑!”战无伤拉了一把傻愣愣的御天神鸣,大吼道。

御天这时候才回过神,赶紧对剑鬼消失的背影喊道,“剑鬼老大,我刚才在城外见到了漂流!他应该是去找顾飞的!”却也不知道剑鬼有没有听到。

++

城外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城里却是一片风平浪静。除了一个地方——戒卫队队长的私人府邸。

顾飞站在书房门口,眼神清明,面无表情。但他的对面——韩家公子,却手脚发冷,脸色惨白。

“谁告诉你的?”韩家公子很聪明,他知道现在再辩解什么已经没有意义。这个计划已经失败,他干脆不再做戏,变回那副冷冰冰的模样,粗声问了出来。

看到韩家公子那张俏脸充满了凌厉的杀气,顾飞心里又是快慰,又是愤怒。果然,白天的百依百顺都是装出来的……他本以为自己终于赢得了他的信任,他的臣服,可现在却被告知这完全是那家伙一如既往狡诈的计谋。他起初还不相信,直到当晚特地多留了个心眼儿,让手下注意自己府邸出来的信鸽……

顾飞为自己轻而易举的上了他的当而感到恼火,同时又有那么几分庆幸。要不是有那人的提醒……

“漂流。”顾飞一说出这个名字,韩家公子的表情瞬间变成了恍然,又变成了认命般的无奈。神算如他,也算不出城里会有这样突如其来的助力。

他又输了。两次交锋,他输的一败涂地,一毛不剩。

韩家公子顿时觉得有些茫然,仿佛那不可一世的自信也随着这一瞬间分崩离析了似的。顾飞的身影,顾飞的面容,在他的脑海里飞速旋转着,直到他无法思考。为什么呢?怎么会输呢?韩家公子反复问着自己这个问题,但是他不知道。

这次不能再用什么“哪个白痴设计的”“本公子居然也会失误”这种借口骂人了,他心里清楚。这一场,并不是他的失误,也不是谁的设计……而是顾飞,用他突发奇想的奇招和坚不可摧的武力,打破了他层次分明、精巧绝妙的布置。

顾飞。顾飞。顾飞。

韩家公子静静地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面容。

自从认识他以来,自己擅长的战术布置就被屡屡撕破。惊险,刺激,意外,这都是他的代名词,但他从未让自己失望。这个人曾经是他比肩战斗的伙伴,曾经是他的剑,他的盾。然而一旦成为了朝自己刺来的利刃,却又能变得如此狠辣尖锐不念旧情。

在他身边的时候,根本不必武装;而被他所瞄准的时候,纵使全副武装,也无所大用……被剑鬼形容为坚不可摧的心理防线和自信,或是说,自我催眠,此时碎的彻底,碎的不堪一击。

难道,自己真的拿这个男人无可奈何吗?

韩家公子被顾飞虎狼一样按在墙上,粗暴的索吻。对方收起了所有的温柔,不再小心翼翼,而是彻头彻尾的发泄和占有。他的舌头疯狂的席卷着口腔里所有的水分,直到让韩家公子呼吸困难,大脑空白,手脚乏力地瘫软下去。

顾飞强硬的用膝盖卡在对方双腿之间,阻止了他的下滑,却没有让他好过多少。他大力摁着韩家公子的肩膀把他钉在墙上,用力之大让韩家公子觉得他要把自己揉碎。只听“撕拉”一声,白色单衣被轻而易举地撕开,露出一身雪白的皮肤。

又是一句话都没有,顾飞狠狠地在他身上留下痕迹。比起痛,淹没他的反而是深不见底的绝望。顾飞粗暴地揉着他的双乳,用牙齿啃咬那柔软的乳尖。疼痛让韩家公子下意识地哆嗦,可是又无力将顾飞推开,只能身不由己地承受他的蹂躏。

顾飞显然是感受到了怀中身体恐惧的颤抖,这丝毫没能打动他——他似乎打定了主意,这不是一场做爱,这是对阴险狡诈的骗子残酷的惩罚。顾飞将韩家公子翻了个个儿,让他的身体贴着墙壁,露出身后窄小的穴口。韩家公子一个激灵,冰冷的墙壁贴着他柔嫩的乳尖和私处,顾飞还在身后不断朝他施压,牢牢把他按在墙上动弹不得。

无视了韩家公子微弱的挣扎,顾飞一只手把他的双手束缚在头顶,另一只手伸进他的股间揉按那脆弱的穴口。韩家公子的身体一僵,知道无法摆脱这一着,干脆放松了身体,来减少更多的损伤。顾飞却不高兴他的示弱,两根手指惩戒地捅进柔软的甬道。

尽管极尽全力的放松,这毫不怜香惜玉的入侵也让韩家公子痛的失去了血色。他竭力仰起头,大口喘息着想减轻后方撕裂般的疼痛,然而顾飞下一秒便拔出了他的凶器,干脆利落的捅进那仅是略作扩张的后穴。

“呜……啊!!”

韩家公子惨叫一声,那声音很快被顾飞堵住。武夫的手指插进了他的嘴里,搅弄他的唇舌,把他含糊不清的惨叫堵在了喉咙里。甬道紧紧绞住性器,让它进退不得。

由于嘴巴不能闭合,口水沿着手指流了出来。顾飞稍微在他的性器上涂抹几下,缓解了那进退两难的局面,随后摇摆起腰,终于在他体内抽插起来。

韩家公子全身被顾飞控制,这种情况下只能任他摆布。可是就算是在这场景下,他的身体也自发的有了感觉。韩家公子口中不由自主的溢出呻吟,苍白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羞耻的薄红……

顾飞对他的敏感点了然于心,看到他浑身一颤,就知道自己摸对了地方;于是扶着他的腰,就往那个点狂风骤雨般打桩般的顶了进去。韩家公子被撞得浑身发抖,口中的呻吟也变了个调儿,但他丝毫不觉快乐,围绕在心头的只有恐惧、耻辱、绝望……他修长的手指紧紧抠住墙壁,仿佛那是一根救命稻草。

这折磨一样的做爱,却也让韩家公子节节攀上了顶点。他扭动着腰想要寻求释放,却被顾飞挡住。“我不是来让你舒服的。”那刽子手冷酷的说。

“不……不要……”韩家公子喘息连连,眼中渗出可怜的泪水。可不仅没能博得对方的同情,反而被加倍的蹂躏他脆弱的身体。无助的颤抖和挣扎之中,韩家公子靠着后面达到了高潮。

咚咚咚,咚咚咚。忽然,房间的门被敲响了。“靠。”顾飞骂了一句,扯嗓子道,“谁?!”

韩家公子被他锢在怀里,默默的小声喘息。门口传来戒卫队下属的声音,“报告队长,敌军抵抗激烈,是否现在实施计划B?”

“好!”顾飞应了一声,不怀好意地扫了韩家公子一眼。后者看到他这个眼神头皮就是一阵发麻,只听这个屠夫搂起他,畅声道,“公子,我带你来看一看今夜的战况吧。托你的福,我们找到了剑鬼的营地,现在他们一定以为都是你的功劳。”

“你截了我的信?”韩家公子哑声道,他报着万分之一的侥幸心理,祈祷顾飞发现这个事实晚一些。顾飞让他失望了,“嗯,截了第二封。”

韩家公子并不害怕被误会,除了剑鬼,别人的看法他都不以为然。然而由于自己的过失,给友军造成了巨大的损失……追悔莫及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挫败感。

顾飞领他到落地窗边,这个角度可以看到远处层层叠叠的火花。韩家公子的眼神不差,即使在黑夜里,仍能看到那面“逆”字大旗在猎猎风中熊熊燃烧。火焰肆无忌惮地跳跃着,张牙舞爪,仿佛一只吞噬一切的猛兽,逆字大旗就在这猖狂的烈焰里化作了灰烬。

他甚至可以听到营地里传来的喊杀声,刀剑相交声,还有哭声、惨叫声。韩家公子的手指紧紧的扶住窗台,指节被他捏得发白。顾飞却又在这种时候,将他压在玻璃上,性器一阵一阵的戳弄他的后穴。韩家公子被迫打乱了呼吸的节奏,浑身赤裸地趴在玻璃上,耳边是他战友的悲鸣,眼前是鲜血和战火。

忽然,他感到自己的手背上一阵冰凉。他茫然地眨眨眼,发现有液体从自己脸上滑过。这是在流泪吗?韩家公子颇觉新奇,但他的脑中突然出现一个疯狂的想法。

他手中悄悄放出圣光球——这玻璃抵挡外部攻击十分牢固,但内部着实不堪一击。

如此这般几次,几个小小的圣光球,足以让整面玻璃碎裂。

只听“刺啦”一声,蛛网一般的裂缝延展开来,随后整面玻璃化作亮晶晶地碎片散落在夜空中。整个人都趴在上面的韩家公子,避无可避的往外坠去。

顾飞脑子一空,也是这一瞬间的疏忽,竟然被韩家公子捉住,两人一起向底楼坠落下去。

城里空空荡荡,除了传令兵几乎都上了战场。这里又是四层楼,掉下去即使不死也得去半条命。韩家公子刚这样想,忽然觉得身后一空——

瞬间移动!

韩家公子简直想骂街,然而下一秒,他发现自己的手腕被牢牢抓住。顾飞在窗口拉着他,眼中是疾风骤雨般的怒意,“你竟然敢死?”

狂乱的夜风嘶吼着吹散他的头发,他又重复了一遍,“没我的允许,你怎么敢死?”

“我非但敢死,我还敢拖你一起死。”韩家公子镇静的说。他的眸子里是星光,火焰,和顾飞的怒容——这是他最后的计策,但求万无一失——

奇迹终究没有发生。

韩家公子缓缓闭上眼,不顾对方在上面大呼小叫,一甩手,竟然挣开了顾飞的钳制,往楼底落去。

“你竟敢——”

他听到耳边呼啸的风声,隐约夹杂着顾飞渐远的咆哮。他忽然笑了。

终于摆了你一道,武夫。

07

漂流跟着守城军攻打营地,顾飞不在,打的又是逆天公会的核心,抵抗十分顽强。漂流感到很无趣,只能暂时撤退。

可是他踏进顾飞家里的时候就后悔了——他应该留在战场上的。

顾飞家里挤满了人,有汇报军情的,有送东西的,有……看病的?漂流看着一群牧师围在桌边,有些反应不过来。客厅跟菜市场一样吵吵嚷嚷,一时间竟然也没人顾得上他这个前第一法师。

“千里!”漂流看到那黑袍法师出来了,连忙招呼。

顾飞抬眼,倒是一眼就看到了漂流。他朝漂流打了个眼色,漂流会意,朝楼下走去。下一秒,顾飞瞬间移动出现在了楼下的客厅里。

“清净多了。”漂流看到顾飞还比他快个几秒,慨叹道。

“非常时期,将就点吧。”顾飞的脸色显示出他也并不轻松。漂流咳嗽两声,“上面那么多人是怎么回事?”

“别提了,都乱成一锅粥了。”顾飞叹了口气,就把韩家公子想拉自己跳楼的事儿跟他讲了。漂流倒是没多意外,“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嘛。”

“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我哪是那么容易死的?”顾飞气哼哼的说。他今晚的心情十分不好,毕竟是四楼掉下去,运气好的也少不得断个腿,运气差的兴许就死了。韩家公子现在被那群牧师围诊,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福气。

“唔。”漂流却是在思考着什么,他眼睛转了转,微微一笑,“千里,城外的战报你有看吗?”

“看到了。”顾飞道,“逆天的实力我心里有数,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我本来也没有用这个一网打尽他们的想法。”

“哦……”

漂流长吟一声。这时候楼梯上匆匆下来个牧师,看到顾飞却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附耳到顾飞耳边说了些什么。顾飞听完瞬间暴怒,“怎么可能?一定要把他弄醒!怎么能这么轻松就让他去死,便宜了他!”

漂流知趣的告退了,顾飞打发了那牧师,将自己扔进沙发,愤怒的叹了口气。他心里有火,却不知往何处发。周围的人都怕他,漂流也没安什么好心,他可不敢将自己的心事全然相告。

脱离了逆天,才发现自己并不是什么众星捧月、不可或缺的角色。

他只觉得一头乱麻,心中肝火旺盛。如果碰到这种状况,剑鬼会怎么说呢?他尝试在心中勾勒从前伙伴们的容颜。

千里,冷静。千里老大这么厉害一定可以的。千里,不要冲动,仔细想想。千里……

无数张脸汇聚在一起,最后定格在心头的是一张绝美的刻薄容颜。

傻逼,弱爆了。

顾飞忽然感觉心头一热,不自主的露出一个微笑。

战火燃烧了一夜,待到第二日破晓的时候,出城的军队才纷纷集合。虽然没能攻破逆天的大本营,却也给他们造成了重创。

可对守城军来说,奇袭一次不成功,就是一场失败——联合军下次就有了防备,可不是那么容易能得手的了。

顾飞回到家,长嘘了一口气。好不容易将军队的事务安排好,就是铁人也会有力不从心的感觉。

他走进卧室,才一怔——韩家公子躺在床上,一群牧师正襟危坐的守在床边,竟然真的遵守他的吩咐一步也没有离开。他有些哭笑不得,只好说,“他情况怎么样?”

“控制住了。”其中一个年老的说,“总算是抢回一条命,刚刚脱离危险。”

那日要不是顾飞急中生智的发出一道电流墙壁做了缓冲,现在见到的,恐怕就是一具尸体了。

擦去额头上因这个假设而流下的冷汗,顾飞点点头,“行了,你们下去吧。”

牧师们纷纷告退。顾飞来到床边坐下,默默注视着床上的人。

不似上次高烧时紧皱的眉头,这次韩家公子的表情格外安详,嘴角甚至还微微上翘。不是那种谋划害人的笑里藏刀,也不是讥嘲的冷笑,是货真价实的满意微笑。

梦见什么了吗?顾飞猜想着。

忽然,那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眼皮几不可见地开了条缝,很快又慌乱地合上。

顾飞叹了口气,“醒了就起来吧。”

床上的人没吱声,也没反应。顾飞不耐烦了,伸手去拽他,可是他的手指刚刚触到对方的皮肤,那人的身体便筛糠般的颤抖了一下——

害怕吗?

韩家公子双眼紧闭,但身体仍条件反射的因顾飞的触碰而颤抖。顾飞心下一狠,强硬的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抱起来。韩家公子痛吟一声,终于还是睁开了眼睛。

……不对。

顾飞看到那眼睛,心里就是一紧。

那不是公子的眼睛。

公子的眼睛应当是清澈明亮、不可一世的,里头总是焕发高傲的神采。无论面对怎样强大的敌人,都不会丧失的傲骨和自信,光是用眼神就能说着“傻逼”把人气的半死的韩家公子。

可眼前这双眸子,仿佛蒙着一层雾气,绝望而恐惧。看着自己,就如同看着什么洪水猛兽。

顾飞唤了一声,“公子?”却没有得到回应——韩家公子更加往床里缩了缩,想尽量离他远一些。

顿时,顾飞怒从心头起,蛮横的扣住他的手腕,欺身压上。韩家公子避无可避,只好闭上眼睛,可身体却在不停的微微颤抖着。

无论顾飞做什么,是温柔的亲吻,还是粗暴的蹂躏……他只是像一具被玩坏的破布娃娃,身体会麻木的起反应,会不由自主的呻吟,会在顾飞手下本能的律动。

但是,他没有灵魂……

“够了……吧……”高潮的时候,却听对方带着哭腔,低声呻吟道。顾飞猛地低头,却望进了公子如同深潭一般绝望的眼眸。

绝望。

被折磨、凌辱却无能为力的绝望。

这眼神刺伤了顾飞,仿佛是想掩饰什么,他狠狠的抱紧了怀中的人,继续开始了新一轮的律动。

直到在对方体内第三次释放,千里一醉的心里却愈发的不是滋味——酸酸的,苦苦的,干涩而麻木,并且在不断地扩大着。

那人已经彻底卸下了心防——不如说,已经干净利落的缴械投降。但这并不能让顾飞满意,反而让黑袍法师陷入了更深的空惘……

公子终于完全屈服于自己,完全臣服于自己,完全属于他一个人。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心里却一点都不开心?

我到底怎么了?这……不就是我想要的吗?

顾飞低吼一声,吻住了对方的口舌,惩戒地、粗暴地索取着。韩家公子的口腔的津液被他掠夺一空,最后只能可怜的发出呜咽。顾飞看他缺氧的快昏过去了,才松开他的嘴,把他扔回床上。

“可恶!”

无法解释自己的异常,而看到韩家公子空洞的眼神和脸上的泪痕,顾飞心里更是暴怒非常——

公子,不应该是这样的!

++

云端城战陷入胶着。

攻城的部队于第二日就发动了反击。守城军仓促应战,惨败不止。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外地人也来到了云端城,都是听说云端城战还未结束,想来浑水摸鱼捞一勺好的。

不论是起义军,还是守城军,都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样的僵持,带来的只能是两败俱伤。平衡,在局势的倾斜面前,即将被打破。

他们所需要的,仅仅是一个契机……

议事大厅门口,人潮涌动。城主黑着脸。他刚才怒气冲冲的责备了戒卫队的队长出工不出力,并且隐晦的表达了对于他每天躲在家里不出门的不满,暗示自己仍然有着收回“赏赐”的权力。

对此,对方的反应是:去你麻痹。

顾飞原本是个耐心正直的人,然而近期脾气却愈发有火爆的倾向。他手下的士兵们早已看出苗头,纷纷闭嘴;城主却不知道这么多,碰了一鼻子灰,当即大怒。“千里一醉,当你站在这里,你不再仅仅是你自己,你更是云端城的戒卫队队长,你的肩上是整座城池的耻辱和荣光!”城主掷地有声的说,“现在是关键时刻,如果你无法将你的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战斗上,我会根据需要采取适当的措施!”

议会不欢而散。顾飞面无表情的走出议事大厅——他根本没怎么听那城主的啰嗦。他担任戒卫队队长也不过是从佣兵团退出后的事情,凭借着一身勇不可敌的蛮力轻松上位,对云端城自然谈不上多忠诚——可能还比不上闹翻前的精英团。

就比如,那个暴跳如雷、不惜以收回奖励来要挟他工作的城主。如果剑鬼碰到这情况,他会怎么做呢?多半只会付之一笑,说,心不在了,人留着也没意思,然后挥手让他离去。

顾飞感慨着,竟然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小雷酒馆。往日热闹的酒馆现在一片冷清,酒馆老板小雷走出门,看到顾飞,眼睛就是一亮。

“喝酒吗?”他凑近说,顾飞恐怕是这座城里唯一还有闲情逸致来消费的人了。

顾飞还愣了一下——小雷酒馆那么快就恢复营业让他有些没料到,只是城战还没结束,生意还是好不到哪去。他思忖了一会儿,道,“那来一杯吧。”

小雷自觉的给他端了一瓶酒上来。顾飞一个人坐在从前的座位上,平日里人满为患的包厢此时空空荡荡落针可闻。他略有些惆怅的拧开瓶盖,喝了一口。酒液熟悉的味道入口,让他赫然愣住——那是二零零。

“等等,你怎么端二零零给我!”顾飞反应过来,他虽然不缺钱,但也不会把钱乱花在酒上。小雷十分诧异,“你以前不是一直喝这个的吗?”

“我靠,以前那是……”以前那是有公子买单!顾飞把这半句话掐在了喉咙里,顿时不上不下的哽的难受。他叹了口气,心想反正喝也喝了,干脆仰起头,赌气又闷了一大口酒,顿时觉得五味杂陈。味道和以前的酒不一样,果然自己出钱买的酒就是心疼啊。

以后还是不要再随随便便的糟蹋公子的酒了……

——以后,还有以后吗?

顾飞一怔,想到这里,又是一阵苦笑。

怎么了,这么伤春悲秋的,可不像千里一醉。顾飞觉得自己果然是闲得慌,快点找个人去打一架就没事了。只是这城里现在人人自危,躲在家里保命还来不及,哪还会有人出来寻衅滋事?

谁知,当他不抱什么希望的问小雷城里还有没有外人时,小雷倒是毫不犹豫地回答了。

“有啊,刚才就有见到三个外城人。急急忙忙的就往那里去了,气势汹汹的,武器都拿在手上,看起来是要打架。”

小雷的话让顾飞惊讶不已,“三个人?外城来的?他们长什么样?”

“一个是法师,一个弓箭手,一个是格斗家。”小雷琢磨了很久,“其中领头的那个有点面熟……”

法师,弓箭手,格斗家。

顾飞已经不用他说下去了。答案呼之欲出,他陡然站起身,直直望着小雷指点的那个方向——

自己的家!

“哎,你的钱……”小雷的呼喊被顾飞扔在脑后。黑袍法师一路撒腿狂奔,瞬间移动都使了出来。他的脸上是不顾一切的焦急,恨不能马上就赶到目的地。仿佛晚个一秒,就会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

“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无聊。”韩家公子淡淡的说,他的眼睛从头到尾根本没有看面前的人一眼,却不妨碍对方继续笑语盈盈地打量着曾经不可一世的对手。

漂流心下也是感慨万千,尤记得上一次见到韩家公子时,那绝代傲人的风采还让他折服,目空四海、傲慢却不乏凌厉的眼神让他至今都记忆犹新。而如今这个靠在床头、病怏怏的年轻人,虽然落魄消瘦,却依然有着一种虚弱的俊美。

一只雄鹰即使被折断翅膀,也掩盖不了身上桀骜的锋芒。可是,他的眼睛……漂流思考着,顾飞对他做了些什么,自己也能料到一二。平时看不出来,没想到竟然这么过分。他暗自腹诽着,口中却说,“不要拒绝的那么快,你还有一点时间可以考虑一下。”

“我早就告诉过你了……我奈何不了他。”骄傲的韩家公子从未说过自己不如谁,但他此刻竟然干脆利落的承认了自己奈何不了顾飞,面色还十分平静,“同样,你也不行。为了你的生命安全,建议你放弃这个计划。”

“这可不是我认识的韩家公子。”漂流仍然想激一下他,但公子已经撇过了头,面色晦暗不明,显然是不打算再理会他。

漂流摇摇头,“如果你不答应,我们只能强迫你答应了。现在的你……已经没有什么抵抗的余地了吧?”说完,左手写爱和右手写帅同时踏出一步,拽起床上的韩家公子。

然而就在这时,房间大门被一脚踹开了。

顾飞右手拿着剑,左手紧握成拳,气喘如牛。他目光凶恶的巡视着房间里的四人,最后落在中央那淡定如常的漂流身上。

“千里兄。”在这一触即发的情况下,他还颇有闲情逸致的笑着跟顾飞打了个招呼。

顾飞没理他,搜寻着韩家公子的身影,只是大床被左手写爱和右手写帅挡住。他索性站直了身体,说,“动手吧。”

“动什么手?”漂流疑惑地扬眉,顾飞被他出神入化的演技气的哭笑不得,粗声道,“还装蒜?你在我房间里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我来探望公子。”漂流一本正经地说,“毕竟以前也有一面之缘,听说他出事,我来看看他有没有大恙。”

“看完了,你是不是可以走了?”

“是的。”漂流微笑,抬腿作势要离开。然而,在他眼神的示意下,左手写爱和右手写爱在他身后同时抬起韩家公子的手臂。“顺便说一下,我要带他一起走。”漂流的语气就好像说他要带走一把椅子一样。

顾飞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却是怒极反笑,“你倒是说说为什么?”

“千里兄,城战的局势你已经看到了。”漂流正色道,“联合军力量不及守城军,但几次突袭的失败只会让他们越挫越勇。这样即使云端守军胜利,你们也捞不到好,最后可能还会白白让他人坐收渔翁之利。”他意有所指地说,“现在要做的,只有掐准他们的弱点。比如,当众处决他们的军师智囊——一定可以给他们的士气造成巨大的打击,然后乘虚而……”

砰,顾飞抬手拍碎了一张桌子。漂流知趣的闭嘴,左手写爱劝说道,“千里大哥,他现在反正也是个废人了。你留着他不是给自己添堵?而且还正好可以用来堵城主的嘴……”

“你们死心吧。”顾飞一字一句的说,“只要我还在,就不会让你们带走他。”

从顾飞进门后就面无表情沉默不语的韩家公子,此时眉毛忽然微妙的扬了一下。

顾飞没有发现。他拔出了暗夜流光剑,剑刃上熠熠的发出黑光。漂流长叹一声,道,“动手吧。”

狭小的空间无疑不适合法师对决,但两名最强的法师偏偏在这里展开了世纪之战。漂流站在窗台边上,一声吟唱就在顾飞和他当中开了一道火树千重焰。烈火挡住了视线,顾飞十分沉稳,跨步上前,咻的一声消失在空气里,瞬移穿过了那持续燃烧的火墙。然而就在他消失的一刹那,漂流的天降火轮便接踵而至。“……降!”漂流嘴唇微动,燃烧的火轮迎头砸下,顷刻间便把那仅剩的空间淹没。

“你以为奈何的了我吗?”顾飞不爽,漂流这一招他见得多了,他干脆瞬移到了房顶上,踩着房梁,是以漂流的天降火轮根本没烧到他。漂流仰头,有些惊讶,“你真是比以前越来越难对付了……”

顾飞一个翻身跳下来,刚想说“那是”,脸色却一变——漂流身后的那张床上已经是空空如也,只听对方又接着笑道,“……不过,下次在动手之前还是先过脑比较好。”

话音刚落,两朵巨大的火浪便盛开在房间中央。落衣红莲是漂流的看家本领,如今威力更是不必当初。顾飞被夹在墙和火焰当中,进退不得,身边只有一个老神在在、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漂流。而他的目标——韩家公子,已被左手写爱和右手写帅二人带着,不知什么时候趁乱绕了出去。

顾飞简直想骂街,这韩家公子哪怕吱一声,自己也不会一点反应都没有的让他被劫走。别人家的人质好歹是帮衬着队友的,这边的感觉自己反而成了绑匪……

可是,他们是想杀死他啊!顾飞心里一阵冰凉,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在摇晃着,碎裂着。难道这家伙宁愿去死,也不肯留在自己身边吗?

想到这儿,顾飞也懒得去动漂流了。他心里细数了一、二、三,忽然一个后空翻,双脚踏上窗户,玻璃顿时应声而碎。漂流一惊,碎掉玻璃渣哗啦啦的洒了他一头一脸。

顾飞紧跟着又是一脚,踩在窗框上径直翻出了窗外。他如同鸽子一样在空中打了个滚,在下落之前迅速伸直了腿,踢向四楼的阳台。四楼的玻璃昨天被韩家公子炸掉,否则从外面还真没那么容易就踢碎它。

顾飞手脚并用的从外面攀进了四楼,如一匹矫健的豹子般稳稳落地。他没有片刻停留,又往前跑了两步,就见到了一脸惊诧的右手写帅。顾飞一拳捣上他的下巴,健步如飞的往楼梯下冲去。

“别过来!”

顾飞沉着脸,浑身散发出极度不悦的气场,一步一步踩着楼梯。身前是左手写爱,他面带惊惶,架着韩家公子,两人一点一点地往后退去。

顾飞此刻一身黑衣,面色凶狠,看上去正如同煞神下凡一般,饶是韩家公子的脸色也不禁一变。

“放开他。”顾飞警告道,左手写爱一怔,目光投向顾飞身后,一咬牙,没有放开韩家公子。

顾飞重复了一遍,“我说放开他,听不见吗?”

话音刚落,他便闪电般的出手了。左手写爱被他一拳头捣中腹部,当即一声闷哼,不由自主的松开了韩家公子。顾飞刚想伸手,忽然脑后一阵凌厉的破空声。他悚然回头,只见一支箭正呼啸着朝他们射来!

以顾飞的本事,要躲这支箭是轻轻松松。可是,眼下这情形,若是他躲开,那中箭的势必会是韩家公子。顾飞来不及思考这许多,只得将浑身上下的真气聚到肩头,大喝一声朝韩家公子扑去。

只听“噗”的一声,那支箭竟然只穿透了顾飞的一点皮肉。射出箭的右手写爱惊讶不已,这强弩多大的威力,他再清楚不过。一箭透杀二、三人是常有的事儿,为了对付“最强牧师”,他还特地做了强化,只想着要是能当场击杀韩家公子也算达到了效果,可是这顾飞竟然……他还是不是人?!!

顾飞当然没那么好受。他脸上黑得如同锅底,颤抖的左手伸向右肩的箭支,低吼一声便拔了出来扔到一边。肩上鲜血顿时蔓延了黑袍,他却视而不见,将暗夜流光剑交到左手,一步一步,朝右手写爱缓缓逼近。

咚、咚、咚。

右手写爱愣在原地,手足无措。顾飞的眼神让他想起盯上了猎物的豹子,一出手,必死无疑。他勉强摆开架势,却抵挡不住心中的惊惧。

顾飞握紧了暗夜流光剑,大喝一声,就要朝右手写爱挥去。

就在这时,一声清喝如同天籁般炸响在右手写爱的耳边。

“落衣红莲,开!”

轰!

顾飞蓦然扭头,只见刚才韩家公子所站的自己的身后,已被两朵巨大的热浪淹没。那火浪轰轰烈烈的如同燃尽一切的红莲业火,可这盛大的场景他却没心思欣赏。

顾飞口中下意识的怒吼了一声“公子”,弃剑、转身、奔跑,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径直穿过了那燃烧的火墙——

炙热。

落衣红莲是漂流的法力构成,并不会真正的灼伤自己,但只要漂流的法力不撤,他就会受到火焰的伤害。顾飞感到炙热的剧痛在他裸露的皮肤上燃烧,让他整个人都在冒烟,想打滚,想痛苦的大喊——燃尽一切罪孽的地狱业火,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但是,公子还在里面。公子……

顾飞几乎是恍惚着穿过那道火墙,手脚并用的跌倒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气。右手写爱在他肩上留下的箭伤还在流血,漂流又是一点都没留情,顾飞觉得就算自己是铁打的身子骨也要散了。

然而,预料之中的苦楚没有到来。迎接他的是一道又一道的温柔白光,舒适的如同沐浴在阳光之中,包裹住他的伤口,那些疼痛、烧伤顿时一鼓作气的消失。顾飞摸了摸肩头的伤口,本来血流不止的箭伤迅速的结痂、消失,现在摸上去已经光滑如新。

他抬头,看到一张熟悉的寒着的俏脸。由于长时间被病痛折磨,那张脸显得略有些苍白,但仍然掩盖不住那世间少有的惊人美貌。此时那薄唇严厉的抿着,一双美目也恶狠狠的瞪着他。

顾飞看得略有些痴,然而没等他开口,一记拳头便重重落在他的鼻子上,直把他打得眼冒金星、耳中嗡鸣。

“傻逼。”韩家公子骂道。

08

眼前的武夫被打得一愣,韩家公子心里早已把他骂了千万遍,“你是傻的吗?”冰雪聪明的牧师恨得牙痒痒,还以为这家伙终于开窍了,却没想到还是这么野蛮,这么愚蠢!被本公子熏陶的那么久,就为什么就汲取不到一点智慧的光芒呢?!

顾飞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却听见楼上传来“啪啪啪”的掌声。漂流慢吞吞的走下来,盯着搂成一团的二人,眼中露出揶揄的神色,“唉,千里兄真是好福气啊……看来这个赌我是输定了。”

“什么赌?”顾飞一愣,目光在漂流和韩家公子当中转来转去。漂流笑而不语,韩家公子则冷着个脸。他懵懵地傻了半天,最后道,“漂流,你打什么主意呢?”柿子捡软的捏,虽然漂流也不是软柿子,但总比韩家公子这种一捏一手血的要好。

顾飞一边说一边还威胁的拿着暗夜流光剑比划,漂流脸色一白,只好道,“我本来想让他到阵前亮个相,他不肯,说你一定会阻止……我不信,就跟他打了个赌。如果他赢了我就放弃,我赢了的话他就跟我走……看起来他赢了,我愿赌服输。”看到顾飞凶神恶煞的目光,漂流赶紧补了一句。

顾飞现在只想骂街,可那漂流偏偏还不识趣的凑上来,“千里兄,我也不是真要送他去死,诈一诈你罢了,却想不到你反应那么大。唉,看来这云端城也没什么前途啊,色字当头一把刀……”

“滚。”韩家公子没好气的说,顾飞用眼神表达了对他的支持。漂流只好唉声叹气的带着左右手离开了,三人临走时还不停用暧昧的眼光打量他俩,直看的二人汗毛竖起。

韩家公子脸皮虽厚,也架不住漂流这一记神助攻。看到顾飞为他受到累累伤痕的身体,他只觉得脸上燥热、心烦意乱。

他想不到,顾飞的底线竟然如此之高。

漂流这一招棋,确是在赌。城战当前,如果顾飞不够在乎韩家公子,自然会卖他这个面子;而如果顾飞在乎韩家公子更甚于城战,那这个云端城也是名存实亡。漂流这一招试探出了顾飞的底线,说不好也决定自己的退路。而不仅是他,就连韩家公子也在诧异,他于顾飞,竟然不仅仅是心血来潮之下的侮玩,或是处心积虑已久的怨恨。那家伙对他,似乎是……

——真心的。

承认这点,对以前的韩家公子来说自然没什么大不了。“不管谁见了本公子的美貌都要拜倒在我的袍脚下”是他的口头禅。可是当这一幕真的发生在这个人身上,他又觉得不可思议。并非对于自己魅力的不自信,反而是一种不知所措的慌张。

韩家公子发现了,之所以感到慌张,归根结底是因为,这段关系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千里一醉是一个举手投足都能对他起到影响力的人,就如同刚才千里一醉拼死救他,他一样无法对千里一醉见死不救,看到他倒在自己脚下时,竟然情不自禁的就是几道治愈术上去……作为一个自恋的人,世界上除了他自己,没人能在他心里占到一席之地,可这铁律偏偏给顾飞开了个后门。韩家公子痛恨自己的没出息,可是每次看到那双黑眸的时候,心都会不由自主的软化下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小雷酒馆初见下的惊艳?大战索图时的一力降十会?佣兵战以一当百的傲人风采?多时的并肩作战,让他们习惯了彼此的存在,成为彼此骨血里的一部分。因此在顾飞指责他的时候,他才会感到那么难过、那么心冷……试问,除了剑鬼,他又在乎过谁的看法?千夫所指他又何曾畏惧?却唯有眼前这个人,他不愿意见到他嫌恶的目光,不愿意被他的剑所指。他对自己拔剑的时候,公子恍然觉得那锋利的落刃刺破了自己的心脏,让胸腔血流不止……

“公子……”却听到那顾飞鬼使神差的唤他的名字。韩家公子一个激灵,却看到顾飞直直地注视着他的双眼,双眸中那复杂如同深海般的情愫让他一时回不过味来,怔怔的就被吸引了进去。两人对视许久,顾飞忽然伸出手,狠狠的抱住韩家公子,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仿佛要把他揉进自己身体一般用力拥抱着。

韩家公子蓦地僵直了身体,只因肩颈里传来潮湿的触感——他是在哭吗?不可思议地搂住对方抽动的肩膀,精明如韩家公子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听到顾飞反反复复重复着一句话。

“你没事就好……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啪的一声,牧师感到自己心里什么东西融化了。他轻叹一声,抬手也搂住顾飞,在他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我在这里。”

再作恶多端也好,再恩将仇报也好,看到那春风化雨般的笑颜,顾飞就觉得脑中一片恍惚。他觉得自己真是没救了,那人重伤濒死、面无血色的昏迷时,他恨不得把整个世界都拖给他陪葬。可是亲手害他至此的,不就是自己么?所以,就算是眼下这若即若离的暧昧态度,顾飞也只能照单全收。不论对方是真心还是逢场作戏,眼前的幸福能多享受一刻,便是一刻。

他不知道,此时的韩家公子也是一脸红晕。城战之事仿佛被他们扔在了脑后。两人虽未互换心意,却已是水到渠成心照不宣,不约而同的希望城战的步伐能慢一点、再慢一点。

++

这几日,联合军内部几个大军团,以对酒当歌和纵横四海为首,纷纷闹起了内讧。逆天夹在当中两面不是人,剑鬼已经没少为了他们操心。

“逆流而上真是不要脸!”御天拖着战无伤痛骂,“他为了不让纵横四海的人知道他们的任务,竟然把那几个小兵全都杀了!”即使退出纵横四海加入了逆天,御天在旧军团有几个老朋友的,感情上还是偏向纵横四海一些。

“无誓之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水深反唇相讥——他在和剑鬼搭上线后就来了营地,“自己家情报藏得牢牢的,一边派人偷偷摸摸去探听别人家的消息,被杀也是活该。”他和无誓之剑以前有过节,当然不会帮他说话。

“你说什么!”御天不高兴了,这时候剑鬼唉声叹气的阻止了他们的争吵,“都消停会儿吧。”

御天和水深闭上了嘴,然而佑哥却说,“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剑鬼说,“打进云端城,救出公子。还能怎么办?”

众人欲言又止的互相对视了一眼。剑鬼的脾性他们是了解的,要做一件事就会努力做到最好。半途而废这个词,不存在于他的字典之中。

“团长,云端城那边又来信了……”传令兵的口气已经习以为常。自从那日袭营后,云端城方面就不停的给各大兵团送来招降书,似乎是想取用怀柔政策。这些在逆天这里的待遇和垃圾别无二致,剑鬼从来是看一眼就丢掉。

“团长。”

终于,有一个小兵站了出来。他是新来的,并不了解剑鬼的性格,只听他说,“我觉得,我们应该考虑一下退路……”

“纵横四海和对酒当歌闹成这样,我们很难在城战里获胜了,不如干脆投降云端城,这样也可以在战后多分一杯羹,也有利于逆天日后的发展,比如……呃。”

他说了一半,就被剑鬼的脸色吓退了。剑鬼一声不吭,等他闭嘴,才沉着脸道,“因为困难就放弃,这不是逆天的风格。”

他只说了一句,但是掷地有声,再没有人反驳。剩下的人纷纷打着哈哈离开了,只剩下佑哥,踌躇的晃悠。

剑鬼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佑哥。

“我跟你说件事。”佑哥也有些犹豫,目光飘渺,“我从城里的人那儿听说,公子好像……出事了。”

“什么?”剑鬼一惊。

“好像说,他那天见到我们被偷袭,觉得是自己的错,就想轻生跳楼。结果被顾飞硬生生救下来,之后一直昏迷不醒……”佑哥的已经是流传好几次的版本了,毕竟顾飞的家里这几天一直人多口杂,韩家公子的事被他们津津乐道,传到逆天的人耳中,早就不是原汁原味的版本。

剑鬼听了这个消息,果然焦虑非常。“那他现在有没有事?”他忧心道。

“听说……没死。”佑哥的答案很勉强。这个消息他们一直藏着,如果是首席军师被俘的消息很丢人,那么首席军师被俘加倒戈就是在往逆天的脸上扇巴掌,佑哥已经不敢去想象外人会如何趁机朝他们泼脏水。

剑鬼的担忧,却和他不在一个层面上。他起身,焦虑的走来走去。“我要……再去城里一趟。”剑鬼说,换来佑哥诧异地惊叫,“你疯了?”

“你冷静点,进城是肯定不行的。”水深也进来了,意味深长的看着剑鬼。剑鬼反应也不慢,道,“你的意思是?”

“进城不行,让他们出城总可以吧?”水深到底是逆天起家的一方军团长,考虑事情深思熟虑,“是为了那家伙吧?你如果要找顾飞,我可以替你捎个口信……”

“不必。”剑鬼倒是想清楚了,坐到桌前,提笔就写起了回信。那收信人却不是什么云端城市政厅,而是千里一醉四个大字。

“直接约他出来就行。”剑鬼沉声道。

“他知道你没死嘛?”水深忍不住问。

“谁知道呢。”

这一切,远在云端城且生龙活虎的韩家公子都是不知道的。他在间谍活动和拷问中受的伤更是早已愈合,只留下几个浅的几不可见的疤痕。然而当日内伤未愈便耗尽法力为顾飞治疗到底是落下了病根,动辄气血不足,让他颇为郁闷。

顾飞的伤也好的七七八八——当然,和第一牧师的“精心照料”是分不开的,云端第一杀手甚至从此弃恶扬善,发誓再也不随随便便和人动刀子,免的再惊动牧师先生的大驾。

“千——”

“卧槽,又来?”顾飞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听到脚步声的瞬间就瞬间移动闪上了床,摇椅还温热着,还在地上来回晃悠。然而下一秒,走进门的却不是他以为的韩家公子,而是戒卫队的副队长。

“你来做什么?”顾飞见不是公子,吁了口气又很不喜。他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云端城的人,最好明天就掉下颗大陨石把市政厅砸塌,然后城战结束各回各家,皆大欢喜。

副队长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队长,有你的信。”

顾飞哦了一声,接过那封信,看对方还站在跟前,不爽道,“你还在这儿做什么?该干嘛干嘛去。”

“那个,队长……”副队长挠了挠鼻子,小声说,“你伤好了没?什么时候回来呀?兄弟们都很想你……”

“靠,有话直说!”顾飞被恶心够呛,一巴掌拍在床头,没控制好力道,整个床都被拍的晃悠了起来。那副队长被吓得一个激灵。

“您不在的这些天,土木工程组的人已经找到云郊湖底的开关了。”副队长很委屈,便不再绕弯子,“只要湖底的机关被毁去,云郊湖畔周边的土地就会下陷。”

“云郊湖畔周边……”顾飞一惊,那里是叛军的大本营。

“是的,这样可以一举摧毁他们的营地。”副队长说,“队长,城主问您的伤好的怎么样了?他已经定下明天攻陷营地的行动,在他们土地下陷的时候趁机进攻,捣毁他们的老窝。”

“这样,就可以彻底毁掉他们的势力,然后城战就可以结束了……”顾飞喃喃道,随后用力一点头,“好,我跟你们去。”

“等等!”又想起什么,顾飞唤住离去的副队长,“你进来的时候,有没有被人看见?”

“您是问起韩家公子的话,他出去了。”副队长道,随即沾沾自喜,“我是特意瞅准了他出门的空当,才进来的。他应该没有发现我。”

“那就好。”顾飞称赞了一句,随即觉得不对。妈的,如果没搞错的话自己才是戒卫队队长,那家伙是他的犯人才对,怎么自己反而被关在房间里寸步不能离,见个手下跟探监似的鬼鬼祟祟?

打发了那副队长,顾飞躺在床上,觉得心中激荡。很快,这样的生活就要结束了……顾飞心想。城战就要结束,而他作为戒卫队队长的职责,也要结束了,他不会再对着曾经的伙伴挥剑……

想起剑鬼,顾飞却是一阵黯然。两军交战各为其主,道理是这样的,然而他亲手杀死了剑鬼,逆天还能容得下他吗?他还灭了纵横四海的精英,就算自己能回去,今后肯定也是举步维艰……

唉!顾飞重重叹了口气。管他呢,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从怀里摸到刚才副队交给他的信,展开读了起来。

++

次日。

不论是城里城外,在旭日东升之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睁开了眼。他们都清楚,这一旷日持久的城战,必将在今天决出个分晓。

是胜还是败,就看今日了。

“杀啊——”

在云端城守军蓄谋已久的对营地发起进攻后,同一时间,云端城也遭到了剧烈的进攻!

由于多数守军在僵持里非死即伤,剩下的还被抽了一大波去偷袭对方的营地,是以城门今日竟然格外脆弱!

剑鬼站在阵前,穿一身黑色紧身衣,迎着微风显得英武挺拔。他神色肃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锐利的凝视着东方的朝霞。

他的身边,御天和战无伤一左一右,各执弓剑,在晨风中更显得战意勃发,威风凛凛。后面是水深和佑哥,二人一个闲适抱胸,一个拭剑以待,也是各有气势。他们的身后就是逆天数百之众,战意昭然如火如荼,一眼过去望不到头,好一支百胜雄师!

“上了!”剑鬼的号召和往日别无二致,只有亲近之人才能分辨出他话中的苦涩。这场战斗,无论是哪边,都损失众多。今日是最后一战,作为联合军中最为精锐的军团,无论胜负,他们都要战的漂亮,不留遗憾!

云端城的抵抗并不顽强。他们显然没有没有料到敌人竟然不管不顾,孤注一掷拼死和他们决战。联合军也不是傻子,既然明知营地颓势难挽,何不背水一战?是以个个都是抱着有去无回的气势。

千里战火,血流成河。这一战,萧然,决绝,但又是被载入云端城史册的一战!云端城的人,无论是守军还是联合军,都在这一日爆发出了最后的吼叫。为了这场血淋淋的城战,也为了那些在战斗中牺牲的兄弟们,更为了那仿佛触手可及的胜利——

“报告,牧师学院已攻陷!”

终于,最先传来好消息的是联合军。攻破城门的生力军首先冲向了最近的牧师学院,抵抗十分微弱,他们轻而易举的就将其拿下。

“弓手学院!”

“格斗家……”

营地一个一个沦陷,云端城的城主也在焦急的等待着。

“怎么还没好!”他暗自心想。

顾飞率领的戒卫队精锐,在机关开启之后便左冲右突的杀出了一条生路。他们要在第一时间抢占营地,彻底瓦解叛军的反抗!

可是,在千军万马之中,谈何容易!顾飞这样一个铁人都觉得累了,更何况他身后那一干卫兵?起义军个个都成了疯子,砍起人来不要命。顾飞削瓜切菜一般的左右冲杀,只觉得防线坚固,持剑的手都开始泛酸。

“就在前面了,再坚持一下……”顾飞心说。

一旦晚了一步,被对方占领了云端城的老家,顾飞军便孤立无援,只怕会在城下上演一出罗成叫关的好戏。所以,一定要快,抢在对方完全攻下云端城之前。

他们在赶时间,对方也在赶!

起义军要在顾飞他们拿下营地并且回防之前,占领云端城。否则,一旦云端守军里应外合、将他们包个饺子,可就不是那么有趣的了——谁敢小瞧千里一醉率领的戒卫队的兵力?!

两股人马就这么争分夺秒的朝着目标杀去。

云端城内此时一片混乱。逆天军团在城门攻破之后,便散去了原本完美牢固的阵型。团长剑鬼更是只身一人离开了军团——他马不停蹄的逆着兵荒马乱的人群,坚定不移的往戒卫队驻地奔去。

“公子!”

剑鬼站在空无一人的戒卫队驻所门口,大声疾呼。

蓦然,逆天的团长觉得眼眶一阵湿润——他看见了,看见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影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他穿一身白衣,在万丈光芒里宛如披着一层金光。那张熟悉的绝世容颜,纵使相隔多日仍分毫未改。他的面庞因为疾病和伤痛显得有些虚弱苍白,但明亮的眼睛却熠熠生辉。

说来也怪,他们明明只是数日不见,却恍然觉得如隔三秋。然而如今终于相见,却觉得那数日仿佛只是弹指一瞬,一切宛如昨日。

见到死里逃生的老友,韩家公子不禁感慨万千。

逆天是他的家,是他的归宿。纵然外头风光再好,又怎及得上家里?这里有他的朋友,还有许许多多的回忆……

他抿起唇,凝视着剑鬼熟悉而陌生的眉眼。

“走吧。”

09

轰隆隆——

五道冲天的水柱在起义军仅剩的五个营地上拔地而起。起先还没人意识到它的严重性,然而,随着土地的下陷,终于不断有人惊叫着逃亡,“不好了,营地塌了——”

看到这一幕的城主,脸上终于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不远了!”他心想。

顾飞也觉得头上的压力骤然减轻了许多。他松了口气,心想城里应该还坚持得住吧?

可是,城里的状况确实不乐观。

骑士营、牧师学院、弓手营地、格斗家营地、盗贼营地、战士营地已经全部沦陷。起义军孤注一掷的爆发力确实不容小觑,目前,成千上万的人疯了般的朝法师学院涌去。

那是云端城兵力的集中点,也是最后决战的地方。

法师学院已经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由漂流所率领的云端城军队在里面苦苦支撑着。“再坚持一会儿,千里队长马上就带兵回来了!”这个口号,漂流已经喊了很久,士兵们从开始的士气振奋,到现在的军心浮动,早已没有什么效果。

漂流看在眼里,心里着急。“千里怎么还不回来?这样下去,法师学院的陷落只是迟早的事。”他一边指挥士兵们抵住对面的骚扰,一边跑到后面扫视敌军的部署。

这一看之下,倒是让他吃了一惊。

天佑云端城,起义军的攻击也十分凌乱,完全不似往日的有条不紊。漂流看了眼,心想这可不是逆天军团的风格。拿眼睛扫去,只见负责指挥的是一个颇为眼生的家伙。漂流恍然想起来,剑鬼失踪,有传言说他已经死了。

没有了千里一醉、剑鬼和韩家公子的逆天,还是以前的逆天吗?漂流十分不看好这个答案。

逆天军团在城战里的糟糕影响,漂流也有所耳闻。作为云端城的第一军团,团长失踪,缺席了大部分战役;副团长先是被俘,又有投敌的流言传来;军团王牌则是干脆投入了敌人的阵营,成为了此战的头号顽敌……漂流严重怀疑,本次城战,如果攻城成功还好说;如若失败,失去了三根主心骨的逆天军团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以及大小军团们宣泄怒气的出口。

第一军团的名头,恐怕是要易主了!漂流感叹。看看眼前乱七八糟的部署,哪还有半分当年名噪一时的逆天双人指挥的风采?

然而,更糟糕的还在后面——

“千里一醉!千里一醉回来了!”

这声惊叫如同拉开了的栓塞,顿时,乱涌的军队如潮水般一发不可收拾。

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了千里一醉的大旗。明明还是那么小,但是在起义军的心头,就如同无尽的阴影一般迅速的迫近。

军队惊慌的骚动起来,人人想着逃跑,践踏、拥挤、推搡……指挥乱成了一锅粥。本来就是一盘散沙、矛盾重重的联合军,经此一动,更是雪上加霜!

你挤我,我踩你……甚至还有人趁乱斗起殴来。

躲在一旁的逆流而上,看着眼前的乱象,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大势已去!

最精明的对酒当歌的首脑,又何尝不知道,这个联盟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笑话!松散的指挥,勾心斗角的联盟……之所以还苦苦坚持着,无非是对云端城的腐败和懦弱抱有一丝侥幸,以及不愿当出头鸟承担战后众军团的怒火。

然而,千里一醉强悍的战斗力,以及意料之外的漂流等人的帮助,打破了他的最后一丝希望!“对酒当歌千人斩”几乎成了顾飞的个人实力秀,让他们军团在起义军里沦为了笑柄。

他自然没什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节。之所以硬着头皮不投降,只不过是企图保全那份名声——事实上,对酒当歌的人已经逃得没剩几个了。

如今他也算求仁得仁,逆流而上不禁为战后云端城的格局提前打起了算盘。

他们不是最幸运的,但也不会是最不幸的。这场城战的最大输家,不是对酒当歌,也不是纵横四海……逆流而上的目光,落到了眼前一片混乱的逆天军团之上。

这个风光一时的第一军团,也该迎来它的末路了。

让它最后去承担众人的怒火,也算是物尽其用。

++

联合军最终没有制造奇迹。

看到顾飞的大旗以后,众人的斗志如同蔫了的菜花一样迅速萎靡下去——漂流趁机收复失地,等到顾飞回援、配合漂流将敌军包围起来之时,反抗微弱的几乎可以不计。

戒卫队士兵们押着这死气沉沉的战败之军,一起前往市政厅听候城主发落。

倒没人担心城主把他们全都砍了。法不责众,充其量就是找几个最狠的——不少人的目光瞟向纵横四海和对酒当歌——杀鸡儆猴一下。逆流而上注意到了大家的目光,汗颜的露了个微笑。暂代团长的风行倒是没顾虑那么多,恶狠狠的瞪了回去,直到没人再敢多看他一眼。

顾飞的神情倒是颇为自然。他的剑还插在腰间,目光有意无意的在人群里逡巡。

一边的漂流好奇,道,“你找谁?”

顾飞一顿,说,“剑鬼和公子。你有看到他俩么?”

“剑鬼没死?”漂流惊讶,随后道,“刚才城战没看到他。如果他在的话,应该不会撂担子不管的吧?”

“那就是说没看到了……”顾飞回避了漂流的问题,眼睛来回扫视着,“公子呢?他也不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说这话的时候竟然有些欣慰。

“大概吧。”漂流又瞟了他一眼,忍不住多说了一句,“你把韩家公子放了?纵虎归山,就不怕他们报复?”

“我等着他们报复。”顾飞不以为然的说。漂流还想说些什么,却已经到了市政厅门口。顾飞当头第一个走进去,迎面就看到城主满面笑容的迎下来。

“千里一醉,忠诚的勇士,你在这次主城的保卫中战绩卓著、功劳显赫,为守卫家园浴血奋战、不畏牺牲!我代表全城上下对你表示诚挚的谢意,并致以崇高的敬礼…………”

顾飞有些不耐烦,但看那城主还在那滔滔不绝,也不好驳他的面子,只好说,“谢谢城主,你可以直接给我奖励了……”

除了提高戒卫队的权限,还有一些金钱(或者大量?他对金钱没什么概念),顾飞还拿到了……一顶帽子。

看着那顶又高又尖的帽子,顾飞顿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魔力尖帽?”听着城主的介绍,这顶帽子可以增加使用人的法力,效果还是不错的。但是……也太丑了吧!顾飞顿时觉得浑身痒痒。漂流取笑他,“属性不错啊,你戴上试试?”

顾飞戴上了,于是大厅里的所有人瞬间都笑了。

“!!”顾飞尴尬,瞬间摘下,但还是有人狂笑不止。尤其是刚刚输在他手下的人,看到这个刽子手丢脸那叫一个爽啊,赶紧趁这个机会笑个够。

顾飞凶悍的扭头瞪着还在笑的人,于是世界顿时清净了。

这时候,逆流而上倒是很自来熟的跑过来说,“千里兄弟好像对这个帽子不满意?”

顾飞愁眉苦脸,“你看这样子,多丑!”

逆流而上也是存着想跟顾飞拉关系、一会儿好讨个人情、从轻发落的心思,也不好意思直接说帽子丑——虽然的确很丑。他思量了一会儿,拐着弯说,“其实属性还不错,但是不太适合兄弟你,比较适合牧师!”

“我也这么觉得。”想不到顾飞也赞同的点了点头,说罢,竟然眼珠子一转,朝大厅某处走去。

“这个,送你。”顾飞走到一个人面前,递出那顶帽子。

众人顿时大哗。

不为别的,只为那顾飞说话的对象,赫然是多日不见的韩家公子!

而韩家公子的身边,还买一送一的跟着据说是已死的剑鬼!

顾飞这举动看着没什么,可有心人心里可就活动得多了。有人觉得顾飞这是讨好、笼络,有人觉得是故弄玄虚,更多的人则直截了当的认为,逆天是顾飞布在起义军里的一颗棋,这场城战,就是他们里应外合的一场闹剧……

“我早就说他们是一伙的!”

“我听小雷的人说,那个韩家公子跟千里一醉同吃同住,肯定是主动投敌啊!”

“我擦,我还以为他是牺牲自己才被抓的,没想到是演戏啊,亏我还那么相信他!”

议论如同潮水般席卷了整个大厅。顾飞脸色还不变呢,被他找上的韩家公子脸色已经阴了。他没理顾飞递出的帽子,温声低喝,“你干吗?”

“我怎么了?”顾飞还有闲情逸致跟他谈天呢,韩家公子余光一扫,只见周围的起义军正虎视眈眈的瞪着他们。就连逆天的人,比如御天和战无伤,也是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们俩。

“公子,你真的早就和他……”

韩家公子没有那么好心情解释。他的脸色阴沉沉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顾飞,等待着他的解释。然而顾飞只是露出一个笑容,随后轻轻一挥手。

“把逆天的人全部抓起来,送进牢里!”

哗!

起义军的人炸开了锅。“等等,逆天和韩家公子不是一伙的么?”“不是吧,你看他们自己也是一脸吃了大便似的……”“难道是韩家公子跟顾飞串通好,逆天也是被卖的?”“你当剑鬼是吃素的啊?”“……”

逆天的诸人,像御天,已经在对顾韩二人破口大骂,连问候人家母亲的话都出来了。佑哥则是一脸惊愕,剩下的人,或迷惑,或愤怒,或沉默。

“剑鬼老大,你们难道不是……”有人还在问呢,毕竟千里一醉和剑鬼他们的关系之好不是秘密。此时只有剑鬼没有吭声,而下一秒,顾飞一扭头,就对着剑鬼拔出了剑。

锵!

暗夜流光剑出鞘,顾飞不闻不问,在八百多人惊愕地目光中,手腕一抖,直直的朝剑鬼劈去!

“剑鬼老大!”“千里你住手!”“剑鬼,快闪啊!”逆天众人大惊。然而,他们和剑鬼离得太远,此时纵然想施救也是远水难解近渴。别的军团更是惊讶不已,看来,这顾飞是众叛亲离、六亲不认了啊?

暗夜流光剑上泛着黑光,剑鬼看着兜头劈来的剑,没有躲避,缓缓闭上眼——

“呃——!”

随着一声惊叫,剑刃刺破皮肉的声音划破了空气。大厅里传来众人整齐划一的吸气声,随后骤然安静下来,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顾飞一愣,缓缓抬头,只见暗夜流光剑的剑尖上正不断滴着血。眼前人白衣胜雪,却被一泊刺目的鲜血染红。鲜血滴滴答答溅在地上的声音,让顾飞的脑海里一阵恍惚。

他猛地抽回剑,又是“刺啦”一声。鲜红飞溅,那白衣人顿时站立不稳,险险被剑鬼扶住。

“公子?!”剑鬼扶住了跌倒的韩家公子,却丝毫没有放松,焦急的喊他的名字。韩家公子双目紧闭,面色惨白的靠在他怀里。顾飞那一剑穿胸而过,再加上暗夜流光剑的诅咒,伤害不言而喻。

失血还是其次,韩家公子脸上的表情,却明明白白的刺痛着剑鬼的心。只见他用哆嗦的手勉强推开剑鬼,踉跄的站起身,望着顾飞,堪堪挤出一抹刻薄的笑。

“你他妈的。”

顾飞怔怔的站在那里,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他握着剑的手,在不断的颤抖,好像想劈头砍上去,又想就地将他捏碎。僵持了几秒,只见顾飞突然转身,抬腿就朝门外走去。

“……把他们关进牢里。”

他冷冰冰的声音有些扭曲,古怪的咬字好像在压抑着些什么。一路上接触到顾飞眼神的人,都下意识打了个寒颤。那寒冰般的眼神,好像可以冻死人,再加上他身上散发出的怒意,所到之处,众人纷纷避让,竟然真的给顾飞让了条离开的路。

直到顾飞的身影消失在大厅门口,韩家公子忽然仿佛浑身脱力一般,软倒了下来。剑鬼慌忙扶住他,只觉得手上湿得吓人,一看,满手鲜红让他久经沙场也不禁心惊肉跳。

想到这是谁的血,剑鬼更是心头疼痛难忍。“公子!”他大吼。

韩家公子浑身虚软的靠在他的身上,艰难的咳嗽了几声,竟从口中咳出一口鲜血——他之前透支法力所导致的内伤,突然犯了。“我……咳咳……”韩家公子的目光从顾飞离去的地方,转到剑鬼焦灼不堪的脸上。

然而,话还没说完,他身子一软,便在剑鬼的怀里昏死过去。

++

逆天军团被捕的,一共有52人。

云端城的牢房每间可以容纳25人,剑鬼和韩家公子最后两个被关进牢里,因此得以单分到一间牢房。

逆天军团的人此时格外的安静。他们有没有串通顾飞,自然没有人比他们自己更清楚。此时当着八百多人的面被统统送进监牢,无疑简单粗暴的免去了他们的嫌疑。

至于韩家公子有没有串通顾飞……看那一剑捅的,就算是苦肉计也没有把人往死里捅的吧?

甚至更多人在传说着,顾飞把逆天的人关进牢房后,一剑把韩家公子杀了……对昔日的同袍也毫不留情,不愧是冷酷残忍的云端第一刽子手。

这样一来,逆天军团便从导致城战失败的凶手,一下子成为了最大的受害人……从舆论上来讲,无疑让他们暂时逃过了一劫。

然而,剑鬼却一点都不高兴。……因为,逆天得以从被围攻的危机中逃脱,倚靠的都是面前这人的牺牲啊!

韩家公子的上衣被解开,袒露出他雪白的胸`脯。惨烈的剑伤经过剑鬼的处理,已经显得不那么狰狞。

看到那人由于疼痛而皱起的秀眉、颤抖的身体,剑鬼的心中也在隐隐作痛!

“都是我的错。”剑鬼只能叹息。

由于风寒,韩家公子昏迷之中,发起了高烧。他浑身大汗淋漓,脸色通红,口中还断断续续说着胡话。剑鬼一边照顾他,只听到“不要恨我”“蠢货”“我本来以为”等字眼。刚想将掉落在地的外衣披上,却见韩家公子忽然不动了,口中喃喃溢出微弱的话语。

“对不起……”

“啪嗒”一声,剑鬼手中的外衣掉在地上。他惊愕的注视着那张绝美的脸庞,上面的痛苦和脆弱显而易见。这个青年是如此的高贵骄傲,如此的矜持自信,“对不起”这三个字与他仿佛是绝缘的。然而现在,他的身体消瘦不堪、伤痕累累,面上是命悬一线的恐惧和绝望。

他在……害怕什么?

剑鬼没来得及细想,只听“咔哒”一声,门锁轻轻的响了。他扭头,只见顾飞蹑手蹑脚的走进来,接到自己的目光,手上比了一个“嘘”的动作。

“他们没听到我过来。”顾飞道,他是从牢房另一端下来的。没等剑鬼反应,他一挥手,几个牧师顿时提着箱子鱼贯而入。

看着他们摆弄昏迷的韩家公子,剑鬼知趣的退到一边,只见顾飞目光平淡的望着韩家公子的所在,身经百战的逆天军团长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暂时还不行。”顾飞说。

剑鬼望着他,顾飞坚毅的脸上面无表情。但他分明可以感受到一种阴沉的气场。这是习武之人特有的气压么?剑鬼心想。他听到那堆人当中传来一声痛哼——他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声音。他不自主地咬住牙,随后,发现身边顾飞的拳头也蓦地攥紧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剑鬼很想这么问,但是看到顾飞的脸,还是将问题吞回了肚子里。

不知过了多久,牧师们才放下手中的工具,满头大汗地朝他们走来。

“伤口距离心脏只有一寸,虽然救治及时,但还是落下了病根。”为首的人——当日治疗韩家公子的那个牧师,他端详着顾飞的表情,说,“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但是千里队长,你这么做……不好。”

“跟你无关。”顾飞冷冷的说。他没去理会牧师的多嘴,反而是转向了那边无知觉躺着的韩家公子。

“落下病根,会有什么后果?”

“……阴雨天会非常疼痛,还有就是,不能多用法力……”

剑鬼听到这话,蓦然变了颜色。他抬头去看顾飞,只见对方依旧面色不变,只是双手有些颤抖。

挥手打发了那几个牧师,顾飞转向躺着的韩家公子。他又何尝猜不到公子法力枯竭和他的关系,只见他咬牙,颤抖着的手伸向韩家公子沉睡的面容。那绝美的面庞已经不再由于痛苦而狰狞,只是仍然憔悴苍白,让人心生怜惜。

最终,他的手还是没有摸下去。韩家公子呼吸均匀的沉睡着,眉头还在轻轻颤动。

顾飞脚步一顿,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不能多用法力……吗……”

剑鬼凝视着顾飞离去的背影,心情复杂。

不能多用法力,对于一个牧师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更不要提号称是最强牧师的公子。

轻松一句“不能多用”,可是哪有这么简单?经验丰富的剑鬼更懂得其中的诀窍。战斗节奏的把控,法力的调剂,施法时间的调配,每一项都会多精于计算的韩家公子的战术产生莫大的影响。而法力的削弱,对他的伤害无疑是致命的。

最强牧师的传说,可能就要到此为止了……

顾飞,你可知道公子他为你付出了多少?

剑鬼呆呆的凝视着病榻上虚弱的青年,目光中满是不甘、懊恼和痛惜。而下一秒,那双美丽的眼睛,便在剑鬼的注视里缓缓睁了开来……

是不甘、懊恼和痛惜。而下一秒,那双美丽的眼睛,便在剑鬼的注视里缓缓睁了开来……

10

“千里一醉!是千里一醉!”

“公子精英团的人来了!”

“快撤!!”

挤成一团的人刹那间便溜了个精光。黑袍法师僵硬地对着一片萧瑟的空地,手中紫剑尴尬的举在空中。“他们怎么就跑了?”法师不忿,不知所措的扭头,身边只剩下个悠闲的喝着酒的白衣牧师。

“我还指望他们能多陪我打一会儿呢!”

“哼。”他毫不在意的收起酒瓶,“这群杂碎,听到本公子的名号,都被吓得屁滚尿流了。”

如果团里年少轻狂的神箭在场,肯定要大肆吐槽此人脸大,敌人明明是被千里给吓跑的,但耿直稳重的武者显然没有纠正他的意思。

“下次有架打再叫我啊。”

“看情况吧。”

他不再多言,转身往云端城方向走去。对方在原地呆呆的站了一会儿,随后追上来道,“你干什么去?”

“喝酒。”

并不意外的答案。那人却毫不犹豫地说,“我陪你去吧。”

他停下脚步,转身,上挑的一双凤眼来回打量。男人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偏头对他露齿一笑。

“最近怎么那么有空?不去抓通缉犯了?”

“劳逸结合嘛。”那人恬不知耻的笑道。

是想蹭本公子的酒喝吧?他冷哼一声,也不说破,转身道,“走吧。”

对方笑应了声,拔腿跟上。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在一望无际的葱绿郊野上并肩而行。

看到他们,路人大老远便会战战兢兢躲出三丈远,偶有外地人,没等“躲什么”出口,就被前辈拉到一旁斥责“连云端城鼎鼎有名的‘黑白双煞’都不知道?得罪他们了够你喝一壶的……”

听这些议论,他哑然失笑,扭头看身边人面色如常的侧脸,显然是想什么心事。

他忽然觉得天气晴好,碧空如洗。这云端郊野的草场仿佛走不到头,无垠时光就这般悠闲安详的静缓流动。

……

头痛欲裂。

韩家公子觉得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他的眼皮重的好像抬不起来,云端郊野上的阑珊春意还在他的眼皮子上挥之不去,倒是让他茫然了好一阵什么是真、什么是幻。

是了,那穿胸一剑……韩家公子脸上陡然变色,胸口的伤恰到好处的疼痛起来。他喘了口气,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另一张熟悉的脸。

“你醒了!”

剑鬼坐在自己身旁,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他明显脸色有些压抑。韩家公子挣扎着想起身,却被四肢百骸突如其来的剧痛给压了回去。

“你不要动。”剑鬼慌忙拦住他,小心翼翼地让他躺下。韩家公子忍着疼痛喘息着,才想起来环顾周围的情况。

倒是还算干净的一间牢房,除了自己和剑鬼再无他人。

城战结束了。联合军四分五裂束手就擒,逆天军团更是被顾飞毫不留情给关进了地牢。

韩家公子躺回榻上,叹道,“他把你也送进来了?”

剑鬼点头。“他”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其他人呢?”

“在隔壁。”剑鬼道,“不过关不了多久。”

“你呢?要关多久。”韩家公子道,剑鬼作为逆天的头子,就是要被杀来儆猴的那只鸡了,就算顾飞念他有用不下杀手,也不会这么快让他出去——城战刚刚结束,云端城的动乱一时还平息不了。

“暂时不知道……只怕不会短。”剑鬼的回答有些模棱两可。

“他怎么……没杀了我?”过了好久,才传来公子低低的声音。

剑鬼没有说话。

“……也是。”对方低笑道,“我以后就是废人一个,我是死是活,对他再无威胁。”那一剑穿胸,将他的胸腔捅的心血淋漓,他只觉得撕心裂肺的痛,痛彻骨髓,直至灵魂。

顾飞将他留在府邸里,想必也是给他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不会限制他离开,只因两人都心知肚明,韩家公子,是属于逆天的——哪怕他和千里一醉羁绊深缠,哪怕逆天当时已经颓势难挽——但韩家公子注定要回到剑鬼身边。他是逆天军团的军师,根深蒂固。让他放弃逆天,这是绝无可能之事。

韩家公子猜测,能放他回去,不仅因为顾飞已经稳操胜券,也有还他人情、最后放一次水之意——他已经仁至义尽。

因此,自己并无后悔,也无怨恨。

只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纵使落得如今一身伤残、一无所有……他韩家公子,却不会对曾经的选择后悔!

“……你不是。”这时,却传来剑鬼的声音。韩家公子惊异的抬头,望着自己的老友。却见剑鬼的肩膀剧烈的耸动着,忽然,他起身抱住韩家公子绵软的身躯,忽然狠声道,“你不是废人,你还是逆天的军师,你是我剑鬼最好的朋友。公子,你……”

剑鬼注视着韩家公子憔悴的面容,眼神满是心痛。他看着韩家公子当年是如何意气风发,把酒临风运筹帷幄,谈笑间便是指点千军万马。逆天的美名,起码有一半是他打下来的!

永远的事,带走了逆天三分之一的精锐……那件事过去了很久,却是剑鬼心中一根刺。韩家公子之后再未曾对剑鬼的为人处世指手画脚,也不再插手逆天核心团的决策,但剑鬼对他却维护非常、言听计从,也是表达那说不出口歉意的方式……大丈夫另行道歉,难免有故作扭捏之态。这尴尬终于在顾飞加入之后得以缓解。

剑鬼对韩家公子向来是有倾慕之心的,加上先前的愧疚,他便将这心意藏在心底。顾飞和韩家公子的微妙改变,他只怕是最关注的人之一。可是,可是……剑鬼觉得心中如刀绞。看着自己的老友,最亲密的伙伴,这面白如纸、骨瘦如柴的惨状。

公子和顾飞决裂后,竟然沦落到如斯境地。他是多么骄傲的人,他曾经那么的强大,他该如何忍受这一切呢?!

韩家公子轻轻拍了拍剑鬼消瘦的脊背,扫过对方隐忍痛惜的面容,口中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这个强大、身经百战的铁血首领,终于展现了他的软肋。

他想说,自己是罪有应得、心甘情愿,剑鬼不必为他不值,却不知如何开口。

++

“啊啊啊!谁!到底是谁!!!”

“出来!!快出来!!有本事正大光明的出来单挑啊——”

黑色食指站在驻地大厅中央狂吼。

他黑手佣兵团的精英在几天内已经被暗杀了十几人,这不仅极大削弱了他们的战力,也让佣兵团里人心惶惶。

到底是谁?暗中做这不入流的事!黑色食指愤怒之余,也不禁感到担忧。被杀的都是城战里以一当十的勇猛角色,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能轻松解决这样的角色,那个隐匿的暗杀者,究竟是何方神圣?他如果对自己不利……自己能躲开吗?

黑色食指越想,越觉得这跟逆天军团有关。他的黑手佣兵团刚刚开始发展,就处处受到逆天军团的限制。他忍气吞声到如今的地步,趁着城战里逆天的糟糕表现,终于得以联合云牧军团向逆天发难。在城战末期,他们处处针对逆天,甚至散布谣言、最后当中发难,也有他一份功劳。

如果不是顾飞那家伙横插一杠子,忽然把逆天的人全送进了地牢,恐怕他现在已经趁势而起,带着人把逆天给灭了。

因为,他想做云端第一!

云牧也是这么想的,才会答应他们的联合。但是,对酒当歌的老狐狸话中探不出深浅。纵横四海的人倒是直接——无誓之剑跟剑鬼交好,气汹汹的就把自己赶出来了……

本以为万无一失,可以趁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把逆天打压下去;却没想到顾飞一招釜底抽薪,一切付诸东流……

黑色食指恨啊!他也在怕,也在怀疑,怀疑顾飞其实暗中帮助逆天。市政厅里大义灭亲,只是一场戏吧?可这场戏,却实实在在堵住了众人的嘴。

他下一步……就是针对自己了吧?

黑色食指所料不错。顾飞这几日,的确游走在云端城各大军团之中。黑手兵团和云牧军团,以及旗下中小军团,是他的目标;他蒙面夜行,刺杀数人,制造黑色恐怖,以削弱军团精英力量,以及,强迫佣兵们退出军团……

他的身份还未暴露,但凭着他惯有的杀人手法,迟早会有人联想到千里一醉的头上。这不,黑色食指已经想到了。

佣兵团驻地茅茨土阶,忽然一阵黑烟缭绕。神出鬼没的黑袍法师凭空现出身来,擎剑大喝,“退会不杀——”

黑色食指仰头,呆了。

——说曹操曹操到!

顾飞也有些意外,眼前的男人不就是黑手佣兵团的团长黑色食指?这位显然不可能退会了。“那就只有杀了!”顾飞暗念,手擎暗夜流光剑便杀将上去。

然而,黑色食指显然做了准备。顾飞第一击砍伤了黑色食指,下一秒,一道白光便落在他身上。黑色食指不躲不避他的攻击,仗着有牧师,硬生生用剑刺向顾飞的脑袋。

顾飞轻松避开,可是却想不到,黑色食指的目标也不在于削掉他的脑袋,而是剑走偏锋的一挑,将他的面罩挑了下来!

“千里一醉!”

所有人失声大喊。黑色食指还算镇定,说,“果然是你!”

“哼!”顾飞见对方有所准备,自己强留也讨不到好,也只得暂且撤退,“等着,我还会来找你!”说罢,一个翻身便跳出了战圈。黑手的人也不敢追,只能将眼神投向他们的团长,后者却胸有成竹的露出微笑。

“知道了他的身份,便好办多了。”黑色食指挑眉,恨声道。他刚想走,却见一个躲在暗处、看不清脸的骑士迎了上来。

++

顾飞的情况称不上好。他孤身一人偷袭几大兵团,全仗着身在暗处,可现在对方不仅有了防备,还识破了自己的真面目……顾飞一路上遇到好几个原定的目标,都面带警惕东张西望。

没机会下手啊!

日夜不休的奔波,疲劳早已侵蚀了他的身体。无奈之下,顾飞又晃到了地牢里。他想着这会儿那人应是醒了,本来不欲打扰,却看到床榻上好好躺着的那白衣人形。

“他还没醒?”顾飞凑近,静悄悄的问剑鬼。

剑鬼颔首,却有些不快,“你……还来做什么?”言下之意竟是并不欢迎。顾飞苦笑,摸摸鼻子,“外面不太顺利,我暂且来这里避一避,让他们卸下防备……”

剑鬼应了声,犹疑了一会儿,又说,“你……还是少出现在他面前为好。他现在状态很糟,不想看到你。”

顾飞无奈,“我明白……”

你明白?你不明白!剑鬼心里这么说着,口上却说,“你没忘记我们的约定吧?你并非不守约之人。”

“……”这下顾飞也只好讪讪的笑了,“其实……你不用担心。”他话锋一转,“我关他进来,是因为这地牢里,现在只怕是全城最安全的地方。他在这里,还有你看着他,我也放心。”

剑鬼脸色一变。他目光落到榻上陷入沉睡面白如纸的韩家公子,沉声说,“事已至此,你做这些又有何用?”

“是,你恨我,他也恨我,这都是我心甘情愿。”顾飞说,“但是,剑鬼,我也不怕告诉你……我还是喜欢他。”

剑鬼的身子一顿。

“所以,就算是为了他,我也不会对你们出手,对逆天出手。答应你的,我一定会做到!”顾飞斩钉截铁的说,“这样,你安心了吧?”他见剑鬼还想说什么,苦笑道,“放心,我不会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徒增苦恼……只要你别和他提起就是。”

顾飞最后瞧了闭目不醒的韩家公子一眼,对方微弱的气息不似作伪,看得他心中又是一阵闷痛。他咳嗽两声,说,“对了,你们逆天的人,想出去的都可以走了。钥匙在这里……啥时候让他们走,你看着办吧。”他将一串钥匙扔在剑鬼面前。

随即他又补充道,“还有,你还得呆在这里,别让我为难。”他相信剑鬼的守信,因此并不担心。

看着顾飞远去的背影,剑鬼的脸色阴晴不定,他刚刚的确有那一瞬间的冲动,看到韩家公子惨白的脸色,他想将这一切的真相和盘托出。但是考虑到逆天的未来,他堪堪将出口的话语吞咽了下去。对不起,公子。剑鬼在心中默念,再一会儿就好,等到……

“你们真打算就这么瞒我一辈子?”

平淡的声音响起,却如同炸雷!剑鬼惊骇万分的扭头,只见韩家公子不知何时坐起了身,脸色依旧虚弱,眼神却十分清明!

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在那锐利清澈的目光面前,身经百战的逆天团长,感到自己的一切思虑都无所遁形。

11

“你都听到了?”剑鬼颤声道,韩家公子扬眉,“说这么大声,想不听到也难。”这分明是颠倒黑白了,他方才根本是在装睡。可是此时剑鬼心乱如麻,又哪里会责怪他?

“你……”看着韩家公子走向那串钥匙,剑鬼知道自己应当阻止他,可是双脚却无法移动。

说什么呢?你别走?剑鬼还没说出口,只听对方道,“你和他立下的约定,是要他在城战之后保全逆天?”

韩家公子的声音清清冷冷听不出情绪。剑鬼不答,听他又道,“所以,他才会在市政厅里,当着八百多人的面把你们送进来……不错,这也算是一招釜底抽薪,这样一来,那些军团就没有为难逆天的借口了。”

寥寥几句,将几人的心思筹划点得一清二楚。剑鬼倒是不觉吃惊——方才他们露了够多的马脚,凭韩家公子这惊才绝艳的脑子,自然能想得到。

“作为交换,你替他做了什么?”韩家公子又道,“你……”他探究的目光落在剑鬼脸上,“送情报给他?”

最后一战时,顾飞的奇袭起到了决定性作用。联合军大营在疾风骤雨般的攻势下摧枯拉朽、一触即溃。没有人奇怪,因为那是千里一醉,千里一醉的武力无论如何强大,都是理所应当。只有对他足够了解的韩家公子,感到了疑虑……

太快了!

顾飞来得太快!他几乎是势不可挡如同破竹般的就踏平了他们的大营,否则,漂流在法师学院撑不了那么久。那样的话,联合军很有可能再多撑一阵子,这场城战的胜负还很难说。

他是如何对大营的了解那么清楚的?韩家公子当时还不明所以,但想到如今这一茬,他再不明白,可是愧对云端第一军师的脑子了。

“竟然会是你。”

也怪不得韩家公子惊奇,剑鬼忠厚老实的名声在外。但那不意味着他是个愚直迂腐、不知变通的蠢材。统领一方军团的老大,又有哪个是易与的善茬?所谓城战,不过也只是逆天前进路上的一尊障碍。是击碎它,还是绕过它,还是钻过它……无关紧要。

大丈夫能屈能伸,无非如是。对剑鬼来说,逆天军团,和逆天那些信任他的伙伴们,高于一切。

“对不起,公子……”剑鬼轻声说,“我不能因私废公。”

“我不怪你。”

回答剑鬼的是韩家公子利落的回答。

“你替他送情报,他为你保全逆天,然后在所有人面前演一场戏。”他道,“如果是以前的你,肯定不肯做这种交易。恐怕,还有另外的条件吧?”

“……”剑鬼坚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在那双锐利的眸子面前败下阵来。“第二个条件就是,让韩家公子回到逆天军团。”

敢作敢当的剑鬼,最终还是没有丝毫的隐瞒。他光明磊落的望进韩家公子深不可测的眼底,忽然觉得心中开阔了许多。

要恨也好,剑鬼想,至少好过看他这么忍受痛苦。欺瞒他、伤害他……深刻的负疚感已经折磨了自己太久太久,如今仿佛卸下了担子一般浑身舒畅。

自己终究还是斗不过这家伙。这个征战多年的老友,太过聪慧,太过剔透。虽然不懂得韬晦,却又让人无从琢磨。在他面前,一切便如同白纸。剑鬼倒也是个洒脱的男人,将一切和盘托出后,便垂下脑袋,听候发落。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不用再折磨自己,也不用看着他遭受折磨。剑鬼忽然觉得胸中一派轻松。先前将公子的痛苦尽收眼里,纠结要不要告诉他真相,其中又存着那么一份私心,想将他据为己有。这样的忍耐,他受够了。韩家公子骂他也好,揍他也罢……他会欣然接受。

剑鬼就是这样的人物。当初差些和水深决裂,也是他这样自作主张、不惜玉石俱焚的牺牲。尽管清楚韩家公子知道真相后会觉得受到欺骗、对他发怒,但这也是为了他好,剑鬼心甘情愿,哪怕为此献上他放在心口难言的那份秘辛,让其就此被扼杀殆尽无疾而终。

韩家公子却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他。

“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说出来的,却是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前一秒还气若游丝的白衣牧师,已然斩钉截铁的捡起地上的钥匙。

“你去哪里?”剑鬼一惊之下,一时顾不上许多,“你的伤还没好!”

韩家公子闻言转身,目光晶亮的望着他。

“我知道你担心我。”他说,“我也曾经迷茫过,以后要何去何从。但现在,既然我知道了你们的计划和那家伙的算盘,就没有理由在这里坐着。”

“难道你……”

“没错。”韩家公子没有回头。

“我去帮他。”

——去帮他。

那个该死的、自作聪明的武夫。

他在心里轻蔑的笑了。这家伙也不想想,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情可以瞒得过他冰雪聪明、智谋无双的韩家公子?

和剑鬼立下这种傻逼约定,保护逆天、还将他藏在地牢里,打得什么算盘,也差不多看得清楚。——想必他是想要凭借一己之力,解决逆天在外面的麻烦,然后事了拂衣去?韩家公子心想,眼前不自觉的浮现出那个武夫挺拔结实的背影。

那家伙,恐怕也未曾考虑过之后要如何收场吧?如何有效的逼迫他们,又要如何在他们的追杀下活命?

愚蠢!

韩家公子心里想着,已经迈出了那间牢狱。

没有人上来阻拦他,剑鬼静静的站在原地凝望着那个白衣的修长背影,双拳已经握紧即待出手。

要阻止他吗?剑鬼心里还是有些犹豫的,尽管对他坦白了一切,可现在的云端城对一个身受重伤的牧师来说并不安全。

剑鬼了解那个人,他高傲、顽固到了不可一世的程度。凡是他所决定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更改。

无论是当初对永远身份的判断、在佣兵对战里的决策、甚至是那日顶着压力设计前尘……怨声载道也好、千夫所指也好,韩家公子不闻不问,我行我素。而事实每每都能证实他决策的正确性,将质疑他的人的脸给扇了一遍又一遍。

如今,那志在必得的目光再一次出现,而其所向,却是那个强悍无敌的千里一醉。

剑鬼觉得,千里一醉就仿佛是给韩家公子量身打造的。可能是老天爷听到了劳苦大众们的祈祷,终于大发慈悲的派遣了仙人下来收服这个妖孽。顾飞性格耿直,头脑简单,但又格外的强大。这样的人,韩家公子的小心思弯弯绕对他全无作用,可不正是他的克星?

剑鬼本来觉得,这样两个截然相反的人,他们的关系肯定会势如水火。事实也的确如他所料,可是,他却总觉得哪里似乎变了味儿……

是了,韩家公子对顾飞总是多了那么一分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柔和,而顾飞对韩家公子,也多了一分他惯有的关心。公子在外人面前向来刻薄,但面对顾飞,却总把持着那么一分底线。那是下意识的温软,不自觉的体贴,源于本能的倾慕和依赖。

对方的步子还有些虚浮,但剑鬼已经看到了……那瘦弱的身躯之下坚定的意志和灵魂。那执着的心灵力量,让他感到席卷而上的磅礴震撼,以及发自内心的不可思议的赞叹。

他们两人联手的话……一定可以站在世界的顶端吧!

剑鬼情不自禁的感慨,心有余悸的抚摸自己的胸口。他目送着韩家公子离开,最终还是收住了手,悄无声息的将那股力量卸去。

++

云端城,城门。

牧云军团的杀手们死气沉沉的走在一起,人人脸上如临大敌。知情人路过,都纷纷感叹,牧云军团已经被神出鬼没的杀手搅得一团乱麻,可见那个杀手本领之高。

然而只有团长云中牧敌心里最清楚。“那个人”已经将杀手的身份告诉了他,此时他们已经万事俱备,就等顾飞中计,来一个瓮中捉鳖。

“团长,他过来了!”忽然,身边有人悄悄传话过来。云中牧敌点头,脸色却如常,大队人马照常缓缓行进。

“退会不杀——”

忽的一声暴喝,一个黑色人影从云中牧敌的面前窜起!云中牧敌机敏的、不如说是下意识的往地上一趴,像只缩起来的乌龟,地上顿时尘土飞扬。

很难看,但好歹命保住了。

对方一击不中,也是一愣,显然没想到云中牧敌会用这么没风度的保命方式,好歹也是一方团长啊!

但是很快他就没时间感叹了。四周的大街小巷如同潮水般涌来不计其数的人群,人海战术密密麻麻将他堵在路当中,寸步难移。

云中牧敌爬起来,若无其事的拍拍身子,大笑,“你以为我会乖乖坐在这里等你杀?我倒要看看你一个人能不能对付得了这么多人!”

周围人听了纷纷露出尴尬的眼神——这狠话放的着实没什么底气。城战时,眼前的男人曾经以一敌众,对酒当歌千人众中他都来去自如。他牧云不过区区几百人,想困住这个凶猛的家伙,也是夸大了。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云中牧敌还留了后手。

黑袍杀手——顾飞,扬起眉毛,刚毅的脸上露出笑意。“那你就看着吧。”说罢,他又朝周围人喊了一声,“退会不杀——”

纵使不少人已经心生退意,但云中牧敌就在身边,想退也不是这时候退啊!只得硬着头皮,大喝着持刀砍上去。

顾飞一点都不慌张,他气定神闲的挽了个剑花,随后大喝,“双炎闪,闪!”

四周都是人,他的双炎闪瞬间就在那人海里开出了一条道路来!顾飞倒也没想着真把这些人全部杀光。现在已经不是城战了,扮成杀手暗杀几个人还没问题,而杀死那么多人,他身为戒卫队队长,绝对是要被上面追究的。

见人群被清出一条通道,顾飞不敢怠慢,赶紧踩着倒下的身体就踏了过去。他的动作太快,想要攻击他的人,无眼刀剑多半落到了自己人身上。顿时惨叫连连,血花四溅。

顾飞在人群里左冲右突,一边不忘拿着暗夜流光剑砍人,暗中注意着云中牧敌的方位。只见那个狼狈不堪的家伙不知何时跑到了城门立柱之下,正背对着他,和人说着什么。

好机会!顾飞眼前一亮。他估算着自己还能再用几次法术,想着杀掉云中牧敌是足够了。于是再次大喝,“双炎闪,闪!”

火浪狂放的席卷而出,吞噬了一堆人的惨叫。顾飞趁着这个攻势冲向了云中牧敌,口中喊着,“受死吧——”

当啷!

忽然,一道剑光从天而降!

顾飞一惊,刚想躲开,却发现自己周围不知何时围满了从未见过的一群陌生人。那群人衣着光鲜,身上散发着阴沉的杀气!他们显然不是云端城的,顾飞可以确信自己从未见过他们。

那群人现在堵住了顾飞所有的退路,而还有一人,竟然站在城门上面往下偷袭。这样,顾飞就连往上跳的退路都没有了,这显然是个圈套!顾飞眼角隐约看到云中牧敌不知何时躲到了那群人的背后,正微笑着朝他招手。

该死!

顾飞嘴里暗骂一声,只好架起暗夜流光剑勉强去接对方的攻势。那人的剑落势极重,轰的一声震得顾飞双手酸麻。不过好歹顾飞这一接招,也成功的找到了他的空隙。他借着那一招的作用力想跳开,却忽然感受到身后袭来的风声。

盗贼的背刺!顾飞来不及躲开,只好避开自己的要害,即使如此,那匕首也刺进了自己的侧腹。剧烈的疼痛让他一个踉跄,只听他怒吼一声,暗夜流光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身后偷袭他的盗贼刺去。

那盗贼显然也是措手不及,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以这么一个刁钻的角度反击。暗夜流光剑刺了个正着,顾飞丝毫没跟他客气,口中喝道,“双炎闪,闪!”顿时,那人消失在了燃起的炽烈火光中。

然而,那盗贼已经在顾飞的腹部留下了颇深的伤口。顾飞感到自己的动作已经迟缓了许多,不禁咬了咬牙,脚下一迈步,那贯穿伤就传来撕裂的剧痛。

得先止血……可是,牧师都没有,怎么止血?

顾飞想起来,以前自己身边也没有许多牧师。云端杀手的恶名让许多爱好和平的牧师们敬而远之,除了经常吃他豆腐且性取向值得商榷的落落,也就只有那家伙了。

说起来,只要有那家伙在身边,自己从来没有忧虑过疗伤的事情啊!

顾飞恍然想起,自己在战场上威风八面的冲杀,都离不开那家伙精密的布置!最好的治疗,最好的筹划,最好的补助……现在,缺少了他,自己也自然而然的陷入了困境……

顾飞抬头,只见那个持剑和自己交战的家伙,此时面色平淡的注视着自己。顾飞并不认得他,但他想,对方可能是云中牧敌他们从外面雇来的高手。

骑士没有继续进攻,反而问,“你是千里一醉吗?”

“我是。”顾飞皱眉,这家伙想玩什么花样?

果不其然。那骑士继续说,“你这样下去毫无胜算,只能是白白送命。如果你放弃这次行动、退出逆天,我们可以给你很多你意想不到的好处。”

顾飞心里一惊!这人怎么知道自己还和逆天有联系的?他下意识的看了云中牧敌一眼,还好,对方的音量控制的很小,只有自己听得见。

“你是谁?”顾飞冷声道。

对方仍旧是淡淡的,嘴角甚至还勾起一个笑,“我叫永远。”

永远!顾飞觉得这个名字颇为耳熟,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他也没有时间和对方周旋了,越来越多的人也在朝这里聚集。

“不要废话了,要打就打吧!”顾飞道,再次举起剑,攻势如同疾风骤雨般朝那人呼啸而去。

暗夜流光剑一出,被永远的巨剑架住,发出“当”的巨响和刺目的火花。两人相持着,四目相对,永远却忽然吐出一句,“酒鬼还好么?”

顾飞大吃一惊,又是“当”的一声,两人被弹分开来。

“你是!”顾飞这一下倒是想起来眼前这个永远是谁了。曾经,剑鬼和公子寥寥谈起自己加入逆天前的事情,提到过名叫永远的骑士。他是他们的旧相识,是曾经并肩的伙伴,也是……

也是,伤他们至深之人!

顾飞顿时觉得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是来复仇、算账的?可他的口气又是那么熟稔,他想做什么?

无论如何,永远背叛了逆天、还对他动手,这是不争的事实。顾飞嘴里不忘应道,“好得很!”想到公子提起此人时讳莫如深的神色,他心里便莫名的不爽,只呢把那气愤化作力量注入手里的暗夜流光剑。

永远武功虽然不弱,但是对上顾飞,还是差了一截。过了大约百八十式后,骑士渐渐只有招架之力。顾飞却是越战越勇,他如同蛟龙般上下穿梭,速度如同鬼魅,让永远看得眼花缭乱。只听“噗”的一声,暗夜流光剑终于突破了永远的防御,刺进了他的盔甲。

顾飞脸上刚刚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忽然,他感到剑尖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笑容变成了惊骇,永远的盔甲居然如此牢固,这让他始料未及!与从同时,脚下也忽然窜出一道冰墙!

“我靠!”顾飞终于忍不住失声叫骂,这冰墙是他最厌恶的招数,没有之一——上面附加的法术诅咒,会让顾飞丧失他引以为傲的惊人速度!

刚才那个,难道是永远的圈套?顾飞很快否决了自己的判断,那不是圈套,那的确是永远的破绽。然而,自己利用了这个破绽,他们却更加利用了这个破绽……毕竟这不是在单挑,永远在出现了破绽后,却成为那法师放出冰影术的契机!毕竟,他们的配合是那么的娴熟。

顾飞明显的感到了力不从心,眼睛明明可以看到的动作,出手却跟不上。即便如此,他还是勉强能跟永远打成个平手。就在这时,他感到腹部的创口爆发了!疼痛让他的身体一僵,以至于动作也跟着凝滞了一下。就在这一瞬间,永远的伙伴们——那几个盗贼和拳法家同时出手的时候,顾飞终于慢了一秒,只听“轰”的一声,百战百胜的黑袍法师被击飞出去,重重的跌倒在地上。

人群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我们打倒了千里一醉!”“我靠,这是真的吗!快掐我一下!”“我的娘啊!”

顾飞此时身受重伤,动弹不得。但他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当日和剑鬼定下的约定,“让公子回到我身边。”剑鬼的条件是这样的。

如果是三天前,顾飞宁可输掉城战也绝对不会愿意交出韩家公子。可是,在见到公子对逆天根深蒂固的感情后,他还是踌躇了。

他自己毕竟也曾是逆天的一员。他、公子、剑鬼,对这个军团有着别样的归属感。逆天就像他们的家!无论三人的关系多么错综复杂,但对于逆天的维护,不会缺少半分。

如今逆天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顾飞自然也不能眼看着公子和剑鬼为它拼命。因此,当剑鬼向他提出条件、请求他拯救逆天的时候,顾飞半分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至于公子……顾飞当时已经有了一个想法。这个想法有些不可思议,让他的心隐隐作痛,可它却的的确确实现了。

“千里一醉,你也有今天!”云中牧敌一时得意,喊道,“你当初将逆天的兄弟们送进地牢的时候,想过今天吗!”逆天如今占尽同情,他纵使心里不忿,嘴上也只能捡好听的说。“你杀了黑手军团和牧云军团那么多的兄弟,简直穷凶极恶,今天是你罪有应得!”

——罪有应得。顾飞的瞳孔一阵收缩。

这就是他的想法。就让千里一醉,著名的刽子手、背负着几百条人命的杀人狂,承担着一切的罪恶,就此离去。留给剑鬼一个崭新的逆天,一个光明的未来。

所有的恶名,都由他来背负。这样,也算死得其所吧?

重伤的滋味并不好受。顾飞拭去嘴角的鲜血,没去理会云中牧敌,而是冷冷的望着面前永远似笑非笑的脸。

“再问你一遍,真的不考虑投降?”永远看到顾飞明显的拒绝,谴责的摇摇头,

“那家伙真的有这么好,你们为什么一个两个都为了维护他不惜一切?”

永远这话说的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顾飞却只是冷笑,道,“那家伙比你这种满口谎话的小人好一千一万倍。”

对方盯着他看了一会,最后缓缓的摇头。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永远的声音也冷了下来,“杀了他!”

只见他手一挥,那盗贼的匕首眼看就要朝黑袍法师的脖子落下!

“都给老子住手!”

忽然,一道清亮的喝声,伴随着一道白光笼罩在顾飞身上。顾飞一惊之下,蓦地抬头,却发现自己腹部的伤口已然在那光芒的治疗下愈合。

这样的时机、角度、力量……他再熟悉不过了。

惊讶,慌乱,疑惑,还有那么一丝的……喜悦。

顾飞百感交集之际,下意识的喊出了来人的名字。

“——公子!”

12

“——公子!”

“韩家公子!”

两声惊呼重叠在一处,其中一个充满憎恶,一个则是不可思议中夹杂着隐隐的欢喜。

华丽的出场无疑非常符合那人的风格。白衣牧师骚包的身影出现在城楼顶端,所有人抬头仰望着衣袂飘飘的身影,觉得后槽牙有些发痒。

趁大多数人还在愣神的时候,顾飞首先回过神来,余光瞥见的动作让他下意识的怒喝。

“笨蛋!快躲!”

一支狙击箭凶猛的朝城头射去。但是并没有鲜血出现,那支箭牢牢的扎进了城墙里。韩家公子不屑的伸出头,长发在风中飞扬,“这点小技俩,还奈何不了本公子。”说罢朝顾飞怒喝,“傻逼,发什么愣呢?还不快——”

他后面的话被吞没在争先恐后朝他而去的箭矢、炮火的海洋之中。

饶是顾飞,脑门上也不禁流下一滴汗:这仇恨拉的,可真是登峰造极了!看来云端城第一脸T的称号,可以正式颁给“第一脸”了!

不过想归想,他也没忘了自己的任务。

韩家公子出现的时机恰到好处,非但引开了众人的注意,还放了个治愈术治好了他身上的伤。

现在的顾飞,觉得浑身舒畅,疲劳、伤痛一扫而空。

身边的追兵不知何时都已撤去,只剩下一个永远,还拿着剑,静静的望着城头上那个白衣胜雪的翩翩人影。

顾飞自然不会好心的去唤他。一剑砍去,永远还愣愣的发呆,却在将要中剑的前一刻,鬼魅似的避了开来。

“既然是老相识,你们应该知道,杀我没有那么容易。”他的目光终于落到了顾飞身上,淡淡的道。

“都差不多。”

顾飞简洁利落的回答,一个起手式,暗夜流光剑便迎了上去。

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云端城第一法师,对上鹰之团团长,可谓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顾飞轻捷的身形,和永远稳妥的守势,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到底是纵横多年的杀手头子,顾飞一时还奈何不了他。但是,长时间的对弈,他也在永远身上留下了不少伤痕——这从他略微迟缓的动作可以看出;可是,永远没有一个会恰到好处为他放治疗术的牧师。

每当顾飞感到体力不支的时候,总会有一道白光落到他的身上。一秒不差,一厘不多。动作也根本不会被打断,行云流水、水乳交融,仿佛十足的默契,让顾飞恍然间,回到了当初的公子精英团。

是了,那时也是这样的。他像猴儿一般在前面跳上窜下,有了什么跌打损伤,却是那人一手包办;那白衣牧师,总是冰着一张俏脸,抱怨混账武夫不爱惜他的法力,一边落下一道道的治愈术。白光清澈柔和,恰如其分,宛然天成。

正如同他这个人,刁钻的凌厉,又有着适可而止的体贴。

最强的牧师,不会时时刻刻提醒你他的存在,但没了他,就宛如失去了一臂、一腿,显得缺头少尾、断珪残璧。

最强的牧师,和最强的杀手。

当两者并肩而战之时——

战无不胜。

顾飞大喝一声,暗夜流光剑爆发出绚丽的炽色火光,席卷而去。永远的空当被他捉的牢固,对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后,便消失在了连天的烽火里。

剑啸长空。

“双炎闪,闪!”

叱咤一时的鹰之团团长,便这样消失在了这毫无花哨却灭人无数的双炎闪之下,倒在了云端第一法师、第一杀手的手下。

不,应当是,云端城的“黑白双煞”。

韩家公子在城头上,硬生生的仗着极毒辣的眼光和反射神经,左腾右挪的竟然闪去了大部分的攻击,还能时不时的用言语撩上几句,把下面的人气的七窍生烟。偶有躲不过的,他给自己扔几个回复术,也就堪堪撑了过去。

看到顾飞打倒了永远,韩家公子薄唇一动,却没出声。

果然,这个人永远不会让自己失望。

他有时也会感慨造物的神奇。他韩家公子如此天纵英才、风华绝代,却偏偏有个傻逼来克他。不光是指武力的垄断,以及不要脸程度的压制。(御天:怎么好意思讲的出口的?!)

还有……对他心境,着了魔般的深刻影响。

当年如何牵一发动全身,居高临下算计茫茫的莽莽,将所有人玩弄鼓掌之中。

他可以心安理得的算计所有人,却不能忍受顾飞计算他。

多么霸道,多么可笑?

嘴唇动了动,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城脚下,顾飞终于发挥了法师的工夫。烈焰席卷大地,血光染红碧空,暗夜流光剑所到之处,竟是鲜血飞溅,惨叫连连,无人生还。这样的顾飞,站在那里,宛如地狱修罗再生,可怖,又异常的英武勇猛,竟然让人情不自禁的心驰神往……

仿佛,就是天生的战神一般!

韩家公子扬起的法杖停在了空中。他有些诧异的眨眼,捏了捏手心,最后,轻轻叹了口气。

“双炎闪,闪!”顾飞杀的兴起。他的凶猛终于把众人的注意力吸了回来,头脑发热的家伙们也意识到眼前双炎闪的杀伤力比墙头上的毒舌要大。

只是,除了法师的远距离,鲜少有人能近他的身。盗贼等身轻体薄的,被一剑秒杀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就这样,人潮之中,以顾飞为中心形成了一个直径为一米的空心圆。众人纷纷吓得躲开,唯恐招惹到这个杀的兴起的魔王……

顾飞,已经杀红了眼!

千军万马之中左冲右突的快感,唤起了武人血液里的嗜杀因子。恐怕除了杀光在场之人,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停下。

这无疑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人群里一个普通的法师,悄悄的唱起了咒语。他们不知道,他是鹰之团的首席法师。永远在上场前,交给了他一个秘密的任务。

“天雷地火……”

——一旦自己身殒,哪怕牺牲再多人,也一定要……

“炸——!!”

——除掉他!

顾飞带着杀意的眼神,扭过头。蓦地,冲天的烈焰已经吞没了他,和他手中的冲天亡魂。

反射神经再快,在这个卷轴法术面前也是无济于事。

顾飞感到身体被灼烧着。肉体的机能在飞快的萎缩、倒退,烈火灼烧的疼痛太过巨大,反而让他感到一阵麻木,变成了暖洋洋的瘙痒……

不对。

这个感觉是……

圣愈术!

顾飞蓦地抬头,目光惊慌的搜索周边。能在这个时机发出一道圣愈术的,全城也只有那么一个人!

而那个人发出了这道圣愈术,也就意味着……

“公……”

轰鸣声响彻天地,淹没了顾飞的怒吼。

“公子——!!!”

白光宛如一道利刃,冲破天穹,将一切席卷而空。

烟尘,慢慢的散去。

灼热的杀意渐渐散去,顾飞感到脑海缓缓冷却下来,随后,如坠冰窟。

死寂。

死一样的寂静。

云端城的城头,是一片硝烟过后的断壁残垣。“天雷地火”带走了他身边的一切活物,现在光秃秃的似一片焦土。

一如当初炸窝的东大营。

被原子弹“天雷地火”炸过的地方,向来是寸草不生、无人生还的。可是空荡荡的废墟里,却有一人孤零零的站在中央。

有幸目睹而未被卷入的人,被这一幕惊吓的掉了魂儿。

——连原子弹都炸不死!

——这他妈还是人么?

——千里一醉……!!

云端第一杀手的地位,再一次得以巩固。

顾飞灰头土脸的站在一地钢筋水泥中,满面茫然。

“千里!”

身后,传来噼里啪啦的脚步声。顾飞回头,只见剑鬼带着刚坐完牢、衣服都没换的逆天众人,浩浩荡荡的朝这里跑来。

御天、战无伤、佑哥,还有云襄、水深、剑南悠、火燃衣……

一张张或焦急、或担忧、或惊讶的熟悉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顾飞张了张嘴。

众人上来,便是劈头盖脸的嘘寒问暖、围追堵截。“干什么不把计划告诉我们?害我们白白担心!”“我靠,你一个人干掉那么多?你怎么没死啊?”“你还活着就好!太好了!”“……”

尘埃落定。

一切,已经结束。

顾飞的目光茫然的越过层层叠叠的逆天众,搜寻着那个身影。

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

那个巧笑倩兮、风流自得的美貌男子,已经不在了。

他……

顾飞猛然回想起,自己由于太过刻骨的习惯而遗忘的细节。

原本,韩家公子作为“最强牧师”的续航足以再支撑他们俩一段时间。

可是,在受伤过后,便很容易陷入气血不足的窘境。

那个时候,他应该是……只剩下一个圣愈术的法力了。

这最后一个圣愈术,他可以给自己,也可以给顾飞。

他……选择了顾飞。

那样唯我独尊,自恋成狂,认为天上地下唯他一人的家伙……

顾飞的目光茫然若失,他呆愣愣的跌坐在地上,任凭旁人怎么呼唤也不为所动。

“不好,千里傻了!”“他怎么了?”“是因为……那家伙?”

“千里,千里!”剑鬼摇他的肩膀。

顾飞怔怔仰首,眼神终于有了焦点。

“公子,不会这么容易死的。是不是?”

“……”老实厚道的剑鬼,注视着顾飞,竟无法说出口中的话。

“祸害遗千年,那家伙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挂掉。”顾飞忽然说道,抬头看着剑鬼,“剑鬼,他不会死的。你……你当初……是怎么躲过那个天雷地火的?”虽然这个天雷地火就是他放的,但这时候也不是不好意思的时候。

剑鬼不忍心打破他的希望,但还是老实告诉了当初他逃生的办法。

“当初也是巧合,我身上恰巧有传送卷轴……”剑鬼道,“但是,公子就算有卷轴,也不可能一边给你放治愈术一边传送走……”

“他这种诡计多端的家伙,我们可不能小瞧他。”顾飞说,他的眼睛忽然又有了光彩。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站起身说,语气坚定。逆天众人望着他,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剑鬼,我大概会退出逆天一阵子……我要把他找回来。”

夕阳之中,最强杀手露齿一笑,笑容璀璨生辉。

“他……曾经越过千军万马,找到了我。”

“现在,该轮到我找他了。”

++

千里一醉的故事,随着顾飞的消失,慢慢的成为了传说。

城战以后,一切又回到了正常的轨道。

盘旋在人们头顶的死亡阴影,也逐渐的散去。

城战之后的人,虽然听着千里一醉的名字长大,但未曾亲身经历过他的恐怖,自然也不能体验那份强大。有人说,千里一醉的时代,已经成为了过去。

小雷酒馆里,不再动不动的就有人跳出来大喊“通缉任务没事的闪”。被通缉的犯人们,也不用担心动不动就跳出来的牢狱之灾。

队长的消极怠工,也让戒卫队的业绩下降了许多。

和千里一醉一同消失的,还有逆天公会的大祸害韩家公子。

经常在野外打怪的团队们会发现,以前那个独自一人的白衣牧师已经消失很久了。没有了他,打怪的过程难免少了一份期待,多了几分无趣。

人生如戏,人来人往。少了谁,日子都是照样的过。

也就剑鬼和御天他们这般精英团的老团员,有时会唏嘘的感叹起,从前千里一醉和韩家公子还在的时光。

“然后啊,千里一抬胳膊,喝!就把他的脑袋削下来了!”传言犹如发酵的酒。时间越长,就越脱离现实。包厢里,御天给新人手舞足蹈的科普顾飞混世魔王的恐怖,而战无伤在旁边添油加醋,“然后公子摘下面纱,那人的同伙就吓呆了,老老实实交了钱,认了怂,立马收拾铺盖滚蛋,溜得啊是比兔子还快!”

“为什么?公子长得很丑吗?”新人天真的发问。战无伤和御天同时大笑,“丑,丑的惨绝人寰!比老大还丑!”

剑鬼,“……”

“你们当心公子听见了整死你们。”老好人无奈的说。

与此同时,外面的酒馆大厅里,门帘却被呼的一声掀开。

“通缉任务,没事的闪!”

来人身穿一件的黑色法袍,风尘仆仆,腰间挎着一把紫色的剑。他灰头土脸、满头大汗,像是长途跋涉过来,还未歇一口气。虽然其貌不扬,但眼中精光四射,四下扫视的目光让人情不自禁的汗毛竖起。

听到这一声,酒馆里当即有人惊愕的站起身来,也有人好奇的坐在位子上左顾右盼。近来,有许多仰慕千里一醉的无聊人们,会学着他在酒馆大喊“通缉任务”,但多是做做样子博得看官一笑。因此,大部分人还是该吃该喝,顶多瞥他一眼,心想这位仁兄cosplay还挺敬业。

小雷怔怔的抬头,却见那人朝他摆了摆手,便朝酒馆里某个位置走去。

剑客的视线汇聚在一个背对着门口、独自喝酒的客人身上。那客人穿一身白衣,戴着头巾,半张脸藏在阴影里。他的桌上放着两瓶二零零,是酒馆里能买到的最贵的酒。

黑衣剑客大步流星的走过去,毫不客气的敲了敲喝酒客人的桌子。

“喂,通缉任务!”

那客人没回头,却是悠闲自在的饮了口桌上的酒,才慢悠悠的说,

“哦?我被通缉了?”

“废话,不是你还有谁。”剑客道,“真是个滑不溜手的家伙,这次不会让你逃了。”

客人抿了口酒,轻轻嘻笑。

“这位还真是好兴致,千里迢迢的从霞雾城追到这里,竟然就是为了抓我?”

一旁看好戏的人瞪大了眼,霞雾城?霞雾城到这里何止千里之遥!说是长征也毫不为过!

“你这次是插翅也难飞了。我劝你束手就擒,不要抵抗。”

剑客不理会他,说罢,便上前一步,一把扣住了对方细瘦的手腕。头巾掉下,露出一张绝美的面庞。

这张脸一出,又是艳惊四座。众人都没想到,头巾下竟然是这么好看的姑娘!顿时,看剑客的目光多了几分暧昧,就差把“千里追妻”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而最初站起身的那几人,颜色却是大变,其中一人哆嗦着想说些什么,被同伴紧张的拉住。

剑客面不改色的将对方的头巾扔掉,随后掏出一个尖尖的帽子,放在他的头顶。

“这是什么破玩意?”那客人不屑道,“完全不符合本公子的美学。不过,再丑也破坏不了我的美貌就是了。”

剑客大笑,“这可是刑具,你就老实戴着吧!还挑三拣四的。”

有人皱眉,说是刑具,可哪有刑具是帽子的?而且那帽子还并非凡品,一个有眼力见的匠人捂住嘴巴连连惊呼,说那帽子是难得一见的可以提高主人法力的极品。

客人漂亮的凤眼完成一条缝,看着风情万种,勾人却又凌厉。

“我说,我还挺好奇的,我到底是什么罪名,让你追着我那么久?”

两人的眉眼靠的极近。剑客旁若无人的扣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到自己的怀里,禁锢住他的举动。

“罪名,是……”

他朝那张脸露出一个灿若朝阳的微笑。

“——逃家罪。”

白衣客人愣了愣,还没说什么,却已经有人受不了,一拍桌子,“你们,够了没有!小情侣吵架还上街来荼毒别人眼睛,要秀恩爱回家秀去!”

大厅一片静默。最初起身的那几个酒客一呆,随后无奈的叹了口气,同情的对那人说,“哥们儿,保重……”

那人怔住,还没反应过来,却见那白衣客人忽然站起来,对他露出一个格外美丽的笑容。

“你好。”

那笑容太过亮眼,那人竟然愣了下,才傻乎乎的道,“你,你好……”

白衣客人温声开口,咬音一字一句,笑容极尽温和,宛如春风拂面。

“去·死·吧。”

一边的剑客提拳冲了上去,他的脸不知何时变得和他的袍子一样黑。

……

也是冥冥之中,苍天有眼。据那些心有余悸的人说,还好逆天的核心团当时正好在包厢里喝茶。听到骚动及时出来,才免去了一场血光之灾。要是晚来了一会儿……呃,他们可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了。

至于“黑白双煞”重出江湖,引得无数公会炸营、御天骂街、水深踢门、佑哥撕纸、战无伤飞起来、剑鬼当场昏过去这种事,就是后话了……

消息传播虽然很快,但有时,也快不过风一样的男子。

“什么?你竟然连千里一醉都不放眼里?”

“嗨,一看你就是新来的。千里一醉算什么,韩家公子才叫厉害!就连千里一醉也被他吃的死死的,我听说那个魔王被他像狗一样呼来喝去,叫他往东不敢往西。”

“那你是没看到韩家公子被他揍的求饶的时候!有人亲眼看到说,城战的时候,千里一醉把他揍得哭爹喊娘,差点没当场打死!”

“那又怎么样?反正那个韩家公子已经被原子弹炸的灰都不剩了!”

“千里一醉也滚蛋了……”

“两位……”

争吵得兴起的两人顿时浑身一僵,颤巍巍的扭过头去。

眼前的两个身影,在凉风里长身玉立。一黑一白,煞是般配。

两人的笑容一个明朗一个温柔,看上去颇为讨喜。可是周围云端城人们送上的同情目光,则是明明白白的告诉那二人:一路走好!

“啊~~~~~”

……

顾飞已经同情的收起了拳头,看着在韩家公子的精神攻击下崩溃的体无完肤的二人。

“为什么以为我们这么容易就会死呢?也是太天真了。”

没有理会武夫假惺惺的感叹,韩家公子翻了个白眼,恶狠狠的道,“是啊,毕竟祸害遗千年嘛。”

你在说你自己吗!!众人疯狂腹诽。

但是吐槽归吐槽,要他们说出口,惹了面前这两人,可是怎么死都不知道。

又拌了一会儿嘴,顾飞仰头看着天空,心里忽然觉得无限唏嘘感慨。

发生了那么多,经历了那么多。

站立云端俯视苍生,坠下云端天翻地覆。

他或有失去,亦有得到。

扭头望着身边人精致的侧脸,黑衣武者的心中暖洋洋的。充实溢满了他的胸襟,让他觉得说不出的满足。

“走吧,打怪去。”

“嗯。”

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街道上两道笔直的身影并肩而行,渐行渐远。

一文一武,一黑一白。

分明势同水火,却又奇迹般的可以交融。

——END——

番外 天苍山往事
*含有抹布描写

那时候,他和剑鬼、水深、永远等人一起出征天苍山。

他们的小团体里,剑鬼永远是高风亮节、不染尘埃的。他就好比完美无缺的圣子,被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保护,远离那些见不得光的腌臜事,为的就是一颗赤子之心。

由此对比,水深更是不齿酒鬼那无所不用其极的行事手段。却不想想,若没有那人揽下泥浆里打滚的脏活累活,逆天这些不愿脏了手腕毁了名声的大侠们,早就被无数觊觎他们的奸人宵小们设计致死了。

永远便是当时那心怀鬼祟接近他们的一人。

剑鬼和水深对他信任有加,直到出征天苍山的时候,他们已经成了无话不说、非同一般的朋友。却唯有副团长酒鬼存着疑虑,屡次阻止他进入逆天的权力中心。

性格豪爽又与其不对头的水深顿时大发意见。就连剑鬼也站在他这边,谴责和他一路走来的老友。

——而事实是,若没有他的阻挠,永远从逆天带走的可远远不止三分之一的人马。

是为了财也好,为了权也罢。永远在战况最激烈关键的时刻,背叛了和他出生入死多日的朋友们,带人投奔了对手行会的怀抱。

他叛出逆天时,不忘狠狠的发泄出深埋心中许久的阴暗。

利用剑鬼的指示,永远领了自己的亲信,把平日素来针对他的酒鬼堵在敌阵,切断了他和本阵的所有联系。

然后他发下指令,让所有人一个个的轮奸他。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牧师,纵然技术再高超,在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环境下,也只能任人鱼肉。

酒鬼被堵在敌阵的时候,似乎并不吃惊。他早看穿了永远的真面目,也料到了他会背叛、露出他的獠牙。

能让他把气发泄到自己身上、而不是逆天行会,这个副团长反而稍稍松了口气。

永远看在心里,讥讽的冷笑。

纵然是卧底,他在逆天呆这么久,也产生了感情。他敬重惧怕剑鬼,把水深当成木偶把玩,却对酒鬼忌惮之至。

狠毒狡诈,阴险无情,却又对逆天、对剑鬼有着这么一层深深的羁绊……

这层羁绊被击碎的话,会怎么样呢?

——这成了他叛出逆天的契机。

那个当时还叫酒鬼的可怖的人物……永远早就想着狠狠的折磨他了。

他指挥着身强力壮的战士们拖着那软软的身体,把他吊起来折磨,鞭打,让几个人一起轮奸他,用各种异物贯穿那人的后穴。他想听那人的惨叫,想看那素来冷漠高傲、冰清玉洁的人被污秽染遍的惨状……很快对方浑身染血、人也昏死过去,连动手的战士们都心生不忍;永远却面无表情的泼了一盆水,随后继续那惨无人道的折磨……

看到酒鬼从冷漠厌憎的鄙视,到咬牙切齿的愤恨,再到被击碎尊严的屈辱,最后到无能为力的沉默……

一直到逆天主力闻讯赶来,永远才不得不放弃将那人折磨致死的打算,领着人从后门绕开,却故意留着残局没有收拾。

你想要保护剑鬼的赤子之心,我却偏偏要毁给你看。

于是剑鬼推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令他一辈子刻骨铭心的惨烈景象。

“永远……我一定要杀了他。”

将那鲜血淋漓遍体鳞伤、早已深陷昏迷的人抱在怀里,剑鬼平生第一次愤怒而冷静的立下杀人的重誓。

……

酒鬼自然不会把那段屈辱对任何人说。就连水深也以为,永远只是为了利益才走的。

剑鬼却知道,他的搭档为了他,为了逆天,付出了多大的牺牲;可他却连安慰都无能为力。

那人是这样的骄傲,想来这种事,最不愿意告诉的人就是自己了。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他的朋友们为他铸造的完美堡垒背后蠕动的阴暗和丑恶,也是第一次见到他的军师无所不能的强大表象下面掩藏的敏感和脆弱。
?
——你保护了我那么久,现在,该轮到我保护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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