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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黄/古风】醉花阴

*写完觉得有黄喻感,但是含喻黄肉渣

*欠了好久的500fo点文, @遍舞霓裳尽芳华 的贵妃外甥喻文州x皇帝侄子黄少天

*字数20000+,一发完结,已爆肝而死(拜拜

醉花阴

上篇

四月京城,草长莺飞。

那皇宫后花园的御宴之上,正是好一片惊天动地的热闹。

“世子殿下、世子殿下!”

“您在哪儿呢!别乱跑呀!”

小厮的呼喊和脚步声哄哄地乱作一团,又怕惊扰到园里赏着花的达官贵人,便不敢闹出太大动静。吵闹间,一个身影灵巧地从墙角里溜了出来,见那小厮们朝这方向过来,却是三窜两窜,猴儿般的径直上了一课桃树。

“我看到他了!往那儿去了!”

“这边!这边!”

小厮们顾着寻他家主子,东张西望,纷纷跑了,却不知那所寻之人恰好躲在他们
头顶。那人缩着身子摒心静气一动不动,耐心待到他们远去,才轻轻巧巧地翻了个身,双脚同时及地,却是连一片尘土都未扬起。若有懂武之人在此,必定要惊呼此人年纪轻轻,修为便如此不俗。

“哼,凭你们几个想拿住我,还嫩了点儿。”

那人自语道,抬起头,一双明亮的眸子神采奕奕,皓若星辰。他面白唇红,相貌堂堂,那面相观之却有隐隐霸气。他身上的华服沾了灰尘,可见绣着的尊贵暗纹,用的料子是上好的锦缎,让人一看便知其来之不易。

这位“世子殿下”,正是时下那炙手可热的荣王世子——黄少天。本朝皇室疲软,上一代的子嗣只有当今圣上和他的弟弟荣王。亲王老来有幸,诞下一子,自是将其宠上了天。皇帝更为凄惨,纵有嫔妃万千,生的却都是公主,至今连个太子都求而不得。

如今圣上年事已高,少不得要有人让他黄家天下千秋万代。纵观皇室,这一代除了黄少天,似乎已没有别他人选了。今日的御宴便是那皇帝要趁这个机会,好好考量这内定的接班人。

黄少天自幼出生王府门第,聪明伶俐举一反三,论辩之术更是连京中最好的夫子也要自愧不如。碰上这铁齿铜牙的荣王世子,要被他口若悬河地驳斥一顿,那没半个时辰,是断然说不完的。而且荣王世子幸得本朝第一高手、国师魏琛指点,剑术修为更是出神入化,除了他老师,在世上更是难逢敌手,假以时日,这天下第一的名头定要被他坐实了。

莫说他文武双全的才名越传越远,这黄少天本人却只是个心思活络的贪玩少年郎。那些跟班被他父王遣来护他周全,却被他不识好歹地全部赶走,还不惜使出了他师门绝技“剑影步”,真真叫人哭笑不得。

“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下面要去做什么呢?深宫之中是断然去不得的,我那些皇姐许久未见我,非得把我生吞活剥了不可;去寻阿晓?他们此时定是在做功课……”黄少天嘀嘀咕咕,他作为亲王之子百受宠爱,深宫之中也是来去自如。这个猴儿心性,能站着决不坐着,当下便顺手折了枝花,理了理袍子,寻思着接下来该上哪儿作乐去。

“……!!”

他一转身,猝不及防地便迎头撞上了一人。由于全无防备,他的额头狠狠地磕上了对方,四只眼睛直直地对视,里面满是惊愕。他的嘴唇离对方的只差了一寸。

黄少天惊得无以复加,捂着脑袋便退后了好几步,好险才没让叫喊漏出来。

这人是谁?他的气息如此隐蔽,竟能和周遭容为一体,以此看来,他的修为至少能跟自己平分秋色。

黄少天念及此处,当即脸色一沉。皇宫中忽然出现的神秘陌生高手,十个里有九个都是刺客。他深吸一口气,不待对方做好准备,便起手攻了上去。

存心要一击拿下对方,黄少天便使出了魏琛亲授的蓝雨心法。这套心法需要深厚内力,因此世上鲜少有人能使出来;可这一下,却如泥牛入海,对方轻轻松松地便化解了他的招数。

黄少天大惊,能吃下他刚才那一击,此人的内功修为绝对不在自己之下!那人的脸藏在花阴之下看不分明,然而未待他做出下一步应对,对方便制住了他的手腕。这一下虽快,却未用上一点力气。

“且慢!我并非刺客。”

那人声音温和好听,真的没有一点杀气。黄少天将信将疑地退后两步,依然摆着架势,却见一个年轻公子翩翩缓步而出。

那人着一身素色袍服,颜色虽淡雅,却十分精致。他手中端着一把扇子,眼若桃花,丰神俊朗,长得一表人才,并予人毫无威胁的舒适感。他的眉梢眼角此时隐隐带着笑意,正盈盈地望着他。

“这位兄台,我等素不相识,你一见之下便来攻我却是为何?”他问的虽凶但占理。黄少天见他这一副翩翩佳公子模样,心想大约是哪家大臣带进来的少爷,自己只顾着他武功太高,出手便鲁莽了。

黄少天也是个豪爽人,当即把手一拱,“对不住这位兄台,我方才一时眼拙,将你认成了刺客。既然不是便好办了,我给你赔个罪,便大人不记小人过吧!”

对方自然不会计较他,含笑道,“哎,无妨无妨!……只不过,我方才见你从那树上跃下,还折了几枝花苞……你可知那是什么花?”

黄少天虽然通读经书,但对风花雪月之时却不感兴趣,听得对方提起,只得含糊道,“我……这里花那般多,我未曾注意。想来也不过是一些庸脂俗粉,无甚大碍吧!我家可有比它们贵重得多的花……”

那公子却摇摇手指,“兄台你可曾听说过‘盛世桃花’?”

“……???”

黄少天不禁一惊。

正逢盛春时节,桃红柳绿花团锦簇,引得一波波游人流连忘返。京城里,每当这个时候便起了那一年一度的赏花大会,人们相携花丛之中,拈花摘艳游目驰怀,是难得一见的爱花人的天堂。

然而要说最稀奇的,便是那千里迢迢从番邦运来、栽种于皇宫之中的“盛世桃花”。其异香扑鼻却清艳脱俗,传说闻者皆是陶醉其中叹为观止,自此一生不复自诩爱花之人。

然而此花甚是神秘,种于深宫之中,莫说寻常人等,便是手握重权的王公贵族,无缘亦是不得一见。黄少天这等皇亲国戚,也才见过一两次而已。

黄少天念及此处,当即结结巴巴,“莫非这、这便是……”

“这正是‘盛世桃花’。还未到时节,它自然未曾开放。”年轻公子道,“它一旦盛开,却是奇香四溢,让人乐不思蜀,到时候便由不得你这样暴殄天物了。”

“……”

黄少天忽然察觉有异,这等奇花,是人人可以见着的吗?他试探地道,“可是这位兄台……我观你颇为眼生,你可是……”

还没等那公子说什么,忽然小厮们的呼喊却近在咫尺了,“……殿下!世子殿下……”

黄少天心里一紧,赶紧将折下的花苞塞在对方手里,低语道,“替我拿一下!”说罢转身,摆出一副威严模样,喝道,“何事喧哗!”

那些小厮见到他,顿时吓得不敢动了,良久才道,“世子殿下,陛下在前厅里宣你见驾。”

黄少天扫兴地将嘴一撅,嘟囔了些什么,随后转向那年轻公子。“唉这位兄台,”他道,“我与你聊的颇为投缘,可今日着实不巧,我有要事在身。不如我们改日再见,到时便由我做东,请你好好的吃一壶酒来赔罪?”

“如此甚好。”那人微笑道,“其实是在下唐突了兄台才是。既然兄台赶时间,在下便不再叨扰了。”说罢一拱手,转身离去。

黄少天眼睁睁看着那人的身影三转两转便消失不见,愣愣看了半天,方才问身边小厮道,“那人是谁?”

小厮恭敬道,“那是贵妃的外甥、喻丞相家的公子喻文州。他年幼时送入修道门派修习,前些时日方才归来,是以世子殿下未见过他。”

黄少天了然点头——他京中大户人家的公子多半是识得的,纵有不知,也是对方品阶太低,自己看不上眼。这喻文州乃是当朝丞相的公子,自然在结交之列。

——要说为何,这其中可是大有学问。这喻文州的父亲,乃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喻祁谦。而宰相的妹妹,却又是极受圣上宠幸的喻贵妃,免不了遭人口舌。好在那喻文州久不在朝中露面,纵然有心之人想要扣一顶外戚当政的帽子,也是无从下手。

“喻文州,喻文州……”

黄少天初见那年轻人,便在齿间不住地嚼玩那名字,几个字眼被他翻来覆去念了几遍,只觉越发好听。

“……盼你不要让我失望才是。”

他璀然一笑,却是褶褶生辉,极其好看,竟与他身后的满园桃花交相辉映。

++

黄少天虽与那喻文州颇感兴趣,但奈何他是个忘性大的,回去一忙便将这事抛在了脑后。直到十日之后那丞相府送来拜帖,他才恍然想起当日那一面之缘的翩翩公子。

“喻公子。”

黄少天颇不好意思,当日是他说要做东给喻文州赔罪,此番却是被对方占了先。但对方似乎并不介意,笑语盈盈地便应了下来。

“我当日不知原来是世子殿下,多有唐突,还请恕罪。”

“何罪之有!”黄少天连忙扶他,“叫什么世子殿下?叫我少天便是!喻公子,你可是己卯年二月生人?”

“是,我生于二月初十。”

“那你便大我半年,我需尊你一声文州兄了!”

“那……愚兄便当得这一声,多谢少天贤弟抬爱。”

黄少天是个顽劣的性子,这客套了几句,便浑身不适,恨不能折腾些甚么才好。他低眉凑去说了句,“文州兄,我那日观你内力深厚,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当真叫人敬佩!你是否在道观里修习?那里风光如何?师兄弟们是甚么样的?我自小住在京城,还未出过远门,对那传说中的清修之地更是向往!只盼文州兄能为愚弟解答一番。”

他这话说得又快又溜,一口气念完全不作停顿。喻文州眨了眨眼睛,不禁失笑,“唔,少天说得这般快,倒叫愚兄好一番思索。”“不打紧,你慢慢想便是!”黄少天赶忙道。

对方随即微笑,“我所去的,乃是那兴欣剑派。”

“竟是兴欣剑派!”黄少天大惊,眼中光芒更甚,“那里传说可是那天下清气鼎盛之地,乃修道之人修习的最适场所。况且他们收徒相当严厉,非有缘之人,便是家财万贯也难窥一二。想来文州也是相当了不得,我也不奇怪你内力为何这般深厚了。”他说着说着,手脚竟有痒痒起来,“上回在御花园,我俩未分出高下,便抱憾离去。今日良辰美景,不如我等再来切磋一二?”

“我当不得少天如此谬赞。”喻文州摇头道,“我在兴欣虽是大师兄,但武功却平平,比不得其他弟子。”

“不过,少天若有如此雅兴,文州自当奉陪,只盼少天手下留情、莫教愚兄输的太难看才好。”

黄少天自然不信他这番鬼话,这群弯弯绕的贵族公子,肠子多得能打结,嘴上谦虚说自己不行,多半是扮猪吃虎的绝世高手。嘿嘿,本少爷见你这种人见得多了,绝不会上你的当,掉以轻心。黄少天心里说。

思及至此,他便捡了根树枝,踱了几步,骤然出手朝对方中路攻去。对方用扇子堪堪将他迎住。黄少天只觉打入了棉花,不禁对他卸力之功颇为好奇,又奇怪他为何不正面接招,便使出师门绝技“幻影无形剑”,顿时树枝如漫天剑影层层密密,将喻文州密不透风地围住。

这一来,对方顿时左支右拙,破绽尽显。

那喻文州的功夫却当真如他所说稀松平常。黄少天试探了一二,发现他虽能判断自己的路数,手脚却跟不上,身手更是惨不忍睹。这让嗜武成性的黄少天心中不禁泛起失望之情。

“文州兄,今天便到此为止吧。”他不着痕迹地收了手,跳出圈外。对方不恼,只是无奈地笑笑,“我早便告诉过世子了。”

黄少天目光乱转,忽道,“文州,我上次给你那桃花,你可有好好收着?”

“自然。”喻文州道,“那可是宝贝,得见一面乃是三生有幸。我给养在了家中一个宝瓶里,只是尚未有缘见它开放。”说罢脸上满是惋惜之色。

“文州,你想看桃花?”黄少天顿时乐了,“我带你去看好不好?我知道一个很好看的地方,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喻文州被他说得勾起了好奇心,“哦?是哪里?”

“去了便知!”

他是个说走就走的,当即备了马,两人两骑便并肩一路往城外而去。

黄少天所说的,乃是城郊山头一处隐秘之地。他带着喻文州,两人下了马,爬上那陡峭树枝,只见满树烂漫桃红,万枝争相斗艳,从枝头俯视下去,是一片殷虹似海,明媚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这可当得‘世外桃源’一称!”喻文州叹道。

“自是如此。”黄少天得意道,“这一带的山桃年年盛开,今年算是开得最红火的一年了。你可知它为何如此茂盛?”他脸带幽深笑意,望向喻文州。

“哦?却不知为何。”喻文州脸色如常。

“这块地方是古代的战场,死人多,阴气重,因此那桃花开鲜红茂盛,都是被死人血给染的!”黄少天故意装得可怖想吓唬喻文州,谁知对方根本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是当然的。”

“……哎?却是为何?”黄少天见他无动于衷,自然很失望,但看他那副云淡风轻的神情,心中又有不祥的预感。

“死人的尸体埋在土里,便是给了土地养分,使其变得更肥沃。”喻文州解释道,“因此桃花种在这肥沃之地,想不茂盛都难。”

看到黄少天的目光,他又道,“我曾跟随师尊云游四海,途中些许见闻,拿来卖弄一二,见笑了。”

“……”黄少天哭笑不得,他还以为喻文州是修道之人,也信鬼神之说,可他竟拿道理生生给他解释一遍,那阴森恐怖的故事便全然变了味儿。

“你真是……哎!”黄少天最后说,只怕这是他说得最短的一句话了。两人并肩坐在枝头,山头遍布桃花春深似海。

黄少天不禁说,“要是有酒便好了,好一个快意人生!”

谁晓得,听他说话,喻文州满含深意地笑了笑,随后变戏法似的真的掏出了一个酒壶!

“天哪文州!”黄少天激动之余,不忘狠狠地拥抱对方,“你简直料事如神!天哪这个味道,这莫非是……”

“多留了一手罢了。”喻文州笑道。

黄少天灌了一口,顿时赞不绝口。“好酒!”他顿时兴起,就着酒兴大声吟唱,“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喻文州漫不经心地接道,黄少天哈哈大笑,他酒量不差,当即又斟了一杯,豪气干云道,“文州兄,我敬你!”

“干!”

觥筹交错,潇洒红尘。

“文州兄啊。”黄少天颇有了几分醉意,倚着身边喻文州的肩头喃喃道,“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你可知后两句是什么?”

“可惜狂风吹落后,殷红片片点莓苔。”喻文州道,“少天想说什么?”

“你看他现在开得欢畅,往后早晚不过是一堆残花败柳。”黄少天忽然慨然伤春悲秋起来,正当喻文州想开口,他却话锋一转,“正因如此,才要在他盛放时候看个痛快,才不枉费这一场盛世繁花!”

红彤彤的脸颊抬了起来,喻文州望如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顿时心神一颤。结果黄少天趁着醉意,竟然顽皮地伸手去撩他,两人就在那树枝上过起招来。

“文州!”

两人笑闹之时,却未注意分寸,只听“喀拉”一声,那手臂粗的树枝竟然凭空断裂,把两人从那两丈高的枝头摔了下来。所幸摔得不重,喻文州还给黄少天垫了一下,爬起来时面色都颇为尴尬。

“你没事吧?”黄少天酒也醒了,也不闹了,愧疚道,对方不以为意,面上痛楚之色仍一闪而过。黄少天心知不好,掰开他捂着后腰的手,却见数块淤青横陈腰际,雪白皮肤上几点青紫,煞是难看。

“都是我的错!”黄少天不禁自责,喻文州却道,“都是习武之人,这等小伤算什么……唔!”他一个踉跄,却是没站稳,好在黄少天伸手扶了他一下。

“这怎么算小伤,依我看你分明是伤到筋骨了!”黄少天又气又急,气的是自己,急的是对方,“你回去也不能骑马了。这样如何是好……文州兄,你可愿和我同乘一骑?”

喻文州却轻笑了起来。

“你笑甚么?”黄少天奇道。

“我只是觉得……少天真是个有趣的人。”喻文州垂下眼低声道。

“唔?”黄少天还当是在怪他,他牵起宝马,让喻文州先上,随后踩着马踏一翻身坐去了他后面。

“我这人就这样,毛毛躁躁的,遇事不打心里去,文州兄你多担待。……啊,对了,你可看到十里外那座山神庙?那儿有个传说,且待我说与你听……”

喻文州坐在身前,黄少天低头便可见修长白皙的后颈,扑面而来的全是那人身上清爽的香料气味。一时只觉心旷神怡,抬头又见平旷的原野和漫山遍野的桃红,心头更是意气风发,便蓦然扬起鞭子,惬意地打马狂奔起来。

++

这些天,那黄少天日日与喻文州厮混,到了连他那群狐朋狗友也看不下去的地步。大学院的宋晓忍不住拾掇他,道他是和哪家闺秀小姐好上了,连兄弟都忘了个精光。

当然,敢说这句话是需要勇气的,宋晓后来被黄少天在脸上画了只三只大王八,悔不当初地收回了那句话。

可是他到底也算是个小王爷,还是颇受宠爱的小王爷,宫里那十来个姐姐恨不能将这个弟弟天天抱在怀里宠。这几日不见,太后等人纷纷埋怨上了,黄少天只能抽了一日进宫,便从三公主那里得了个不亚于平地一声雷的消息。

“……三姐?你说什么?”

黄少天惊愕地站起身,手中茶盏摔在地上也浑然不觉。

“怎么?你还不知道?你这几日不是天天和他玩耍吗,他怎么不告诉你?”

黄文婥讶道,她扭头和二公主黄文婵对视一眼,都是惊讶之色。

“父皇早在他归来之时,便把文婷许给他了。”她道,“他这等青年才俊,父亲又是宰相,这可是件门当户对的婚事啊。哎,少天不是我说你,你也老大不小了,可有哪家中意的姑娘……少天!少天!”

她喊的时候,黄少天已然跑远了。

——喻文州要和十姐姐成亲。

黄少天听在耳中,竟是说不出的震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喻文州在道观里耗到了成人,许一门婚事也是理所应当。只是……

一跑起来,当日喻文州马背上的雪白脖颈和如沐春风的清香便跃入脑海,随之而来的还有他笑起来弯弯的眉眼,修长白皙的手指。他从未碰到这般合他胃口的人,恨不能时时刻刻将他握在手心里才好。

他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丞相府,才知喻文州今日未曾上门。转念一想,他便换了套衣服,施展开绝世轻功,便穿过皇城往那丞相府而去。

“……你可知妾身……”

“……公主自珍……”

“……喻郎……”

来到相府东北角的墙外,黄少天便凭借他的内力听到了门内传来的三言两语。但这几句不亚于晴天霹雳,他听到女子柔弱的纠缠里夹杂了几句男子声音,可不正是喻文州?

奇怪的是,他今日声音虚浮,全然听不出往日的深沉内力。黄少天心中焦虑,顾不得许多,便一咬牙,踏了对面的墙壁一脚,硬生生地跳上了那两丈高的墙头。

他蹲在墙头朝院里望去,立时被眼前景象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院里空无一人,唯有中央站着那华袍锦服的一男一女。他的十姐姐黄文婷一身利落的男装,却掩不住娇柔的绝世容貌,正凄楚地凝视着喻文州。

喻文州却满面潮红,眼神不住地乱瞟,全无了往日和自己在一起的定力。

而两人距离此时不过三寸多些,就差点要搂在一起了!

“哐当!”黄少天脚下一滑,踩到了一片瓦片。这声响自然惊动了他们,两人同时望去,喻文州顿时面色大变。

“少天,我不是……”

黄少天也不知为何忽然怒从心头起,你不是什么?不是故意要瞒我?他自嘲一笑,不再听喻文州的解释,踩着屋檐,三跳两跳离开了相府。

++

天色渐晚,京都逐渐被绵绵阴雨笼罩。起初是牛毛细雨,随后淅淅沥沥声势渐大,不过一个时辰,便大雨滂沱。

黄少天怔怔地靠着山壁。头顶遮着突出的山石,形成一个天然的干燥洞穴,也正好给他挡雨。

入目可见是那日开遍了桃花的山岗。大雨如注,将那盛开的桃花摧枯拉朽地冲刷得一干二净。

纵然千般风光万般春华,在雨势面前仍如同冢中枯骨,弱小得不堪一击。

“可惜狂风吹落后,殷红片片点莓苔。……”

他本来没想到会下雨的。但是也好,他现在根本不想见到那人,连带自己的堂姐也连带着烦恶上了。

仔细一想,这气来得也没来由。

他长叹一声。世人皆羡慕他才学无双,家世尊贵,将来必定前途无量。却不知黄小王爷在京中,虽是个好动性子,却从未有机会走出家门,看这万千世界。

喻文州来自遥远的南方,曾跟随他师父云游四海,他常常给他讲这云游途中的见闻,让他感慨于这大千世界的瑰丽神奇。

对他来说,喻文州不止是一个朋友,更是一扇门,一个标符……通往他的梦想。

自己只是太自私了。将意愿强加到别人身上,绝非君子所为。

黄少天又叹了口气,想通了这一层,他忽然有些后悔,当时不该扔下喻文州跑掉的,只是不知他是否会去相府寻自己。这么大的雨,盼他不要染了风寒才好。

他刚想起身回去,忽然,一道闪电划过。滂沱大雨里,亮光映亮了前面的景象,让他愣生生傻在了原地。

“少天……”

面前的是浑身湿透的喻文州。他半身泥泞狼狈不堪,头发散开了,湿漉漉地贴在颊边。

“你……”

喻文州走上前几步。他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些什么,便忽然脚步一顿,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

雨停了。

黄少天在洞穴里生了堆火,空气里湿气重,好办天才生起来。他脱下了喻文州的衣服给他在火上烤,随后将自己的外袍解下,披在他身上。

喻文州的模样看起来十分糟糕,他脸色还是发红的,身体忽冷忽热,昏迷中还不住地说胡话。黄少天心中愧疚非常,心想正是自己没事找事才惹得他跑那么远来,果真染了风寒。

要是他这回有个三长两短的落下了病根,他一辈子也难以偿还了。

他这么想着,又伸手去探喻文州的额头。还没触及,忽然,对方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随后大力一拉。黄少天猝不及防,一下子跌在对方身上。

喻文州的眼睛睁开了,他的眼神仍然迷茫涣散,然而其中却仿佛燃着一把炽热的火焰。黄少天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喻文州,心中一颤,因此当对方突然凑近,他的唇上便落下了一个凉凉的吻。

那吻轻而又凉,十分舒适。喻文州节奏不徐不疾,吸吮逗弄着黄少天的唇舌,发出兹兹的水声。他的表情也变得惬意而舒适,直到黄少天头脑清醒,忽的将他推开。

“喻文州!”他失色道。

黄少天惊的不是喻文州这般行径,烧糊涂了误将自己认成十姐也是情有可原。他惊的,是自己刚才非但不排斥,反而颇为享受这个吻!

莫非自己真的对喻文州……

他思及此处不敢再想,看雨停得差不多,便想带喻文州回府上去。然而对方的眼神也清明了一瞬,“少天。”他喘息道。

“怎么了?你等等,我马上背你回去!”黄少天急切地道,喻文州那张潮红虚弱的脸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我……被十公主……下药了。”他喘息地说,黄少天动作一滞,“因此……不能回去,会……损了公主的名誉……”

黄少天的脑子转得飞快,联系下午的情形,他顿时想通了,“她逼你?”他红着眼,咬牙道。

十姐黄文婷是最小的公主,比黄少天只大了一个月。她自幼便恃宠而骄,心机手腕皆是不俗。想来她刚见到喻文州,吃定了他,求着圣上指婚。婚约一落定,她便换了男装溜入相府,给喻文州下了药,其目的便是让他不能反悔……

黄少天心急如焚,“那该如何是好?”这药性看起来极其不俗,过了几个时辰了仍然让喻文州这般痛苦,“文州,你……”

喻文州忽然睁开眼,黄少天还未说完,他刚才的虚弱便消失不见,低叫了一声,猛地翻身将黄少天压在了身下!

他未穿衣服,浑身赤裸,露出那修长好看的身形来。不待对方开口推拒,他便一口咬上了黄少天的颈子!

黄少天痛得叫了一声,“文州!”他怕伤到喻文州,不敢下重手,便再次使出那蓝雨心法,想借力将他荡开,打昏带回城里,再寻个妓院给他解决。

然而这怪力再次被喻文州吸了进去,非但安然无恙,反而将黄少天的内力耗了个干净。黄少天被捏着手腕压倒在地上,身上那赤裸的男人让他心头平添一丝恐惧。喻文州浑然不觉,撕开了他的袍子,啃咬他的锁骨,随后再是胸前那两点茱萸……

“啊啊……”

他口中吐出奇怪的呻吟,藏着疼痛和愉悦。

渐渐的,黄少天竟也迷失在了那人灼烧般炽热的视线里。痛感变成了快感,撩拨他的神智,让他沉迷在喻文州深不见底的拥抱中。

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贫一富,乃知交态。一贵一贱,交情乃见。

++

黄少天醒来之时,已是次日清晨。喻文州神色如常地坐在他身边,见他醒来,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随即变得和往常一样温润文雅。

“醒了?”他温和地道。

黄少天躺在衣服铺成的软垫上,仍觉腰酸背疼,低头看到自己裸露的身体上青红交错,顿时羞了个大红脸。

“文州……”

他半天说不出话,喻文州见状,轻轻凑过来,在他脖子上落下一吻。

“休息会儿吧,我们一会儿回去。”

 

下篇

晚春时分梅子黄时,莺啼燕语绿草如茵。

却是快要入夏了。

黄少天从宫里出来,惬意地打发下人回去。他和喻文州约了午时三刻,此时距那会儿还有些许时候,想先找个酒楼填些食物,便一个人在那京城大街上漫无目的地兜了起来。

“这位公子,我观你目中迷茫,可要来算上一卦?”

黄少天在转角处,被一边传来的呼声唤住了脚步。他扭头望去,只见是一个道士坐在卦摊后头,仙风道骨的颇像几分样子。若没有热得满头大汗,便更能唬人了。

黄少天心想,反正一时无事,便乐呵呵上前坐下,“这位道长,你可要给我算上一卦?”

那道士年约三十来岁,眼皮子跟黏在一起似的,说话也拖腔慢调。他抬眼看了黄少天一眼,慢吞吞道,“公子要算什么?”

“算个情缘吧。”黄少天下意识地就道,反而有些心虚地左右张望了一下。

道士问了生辰八字,又扶着下巴看了他一会儿,道,

“我说句不中听的,公子你莫不爱听。您虽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但眉宇间有煞气,是为大凶,几日之内,你和你身边至亲之人,必有劫数呀!”

“呸呸呸臭道士你说什么呢?”黄少天顿时不爽了,一般这些江湖骗子可不都说些奉承话讨些赏钱,可这家伙却都往难听了说,当即一甩袖子就要走,“小爷我生来便好运不断还从没碰到过什么大凶什么劫数呢你这臭道士不要信口雌黄。不瞒你说我一月之内非但没有劫数,反而要有大大的好事!走了走了,一点都不准。”

那道士道,“公子您还没给钱呢,十两银子。”

“就你这三脚猫胡说八道一通也敢跟我讨钱?你说几句好听的小爷我便说不定心情好,打赏你几个子儿了。”黄少天眼睛一瞪,便跑了。

那道士在原地静静地望着他的背影,目光若有所思。

黄少天所说的大好事,却也不是空穴来风。

当今圣上体弱多病不提,而近几个月来非但没有好转,更是到了强弩之末。皇侄黄少天贤名远扬,若由他继任太子,他黄家天下当可千秋万代。

如今唯一的阻力,便是力扛满朝文武、坚决不买黄少天的账的喻祁谦喻大宰相和他的班底。

这皇帝也是个敢用人的。喻祁谦乃是被他篡权夺位的前朝的旧臣,见他贤明,便顶着非议重用了他。如今漫漫二十载过去,喻祁谦倒也拿出了真才实学,兢兢业业、尽心尽力,终于手握大权做了宰相。

虽然还是有人不服他,但这二十年里,喻宰相早已建立了自己的班底,虽然皇帝病重护不了他,却也不是能轻易撼动的。

喻祁谦其人心机深沉,踏实稳重。他深知权臣一旦失势,下场绝对惨烈无比。因此一举一动皆是无比小心,生怕给人抓到了把柄。这也是他在朝中对头这般多,却仍安然无恙稳坐相位的原因。

黄少天跟喻文州说起他父亲,喻文州不动声色地说,“我从小便被送去了兴欣,因此不知他是什么样的人。”

转眼又微微一笑,“但他待人仁厚,不会害你,少天自可放心。”

黄少天坐在酒楼里一个人漫无边际地想着,看了看时辰,差不多快到和喻文州约好的时候了。刚想起身,却见一个小厮气喘吁吁跑过来,对着黄少天道,“世子殿下,世子殿下!王爷……”

话未说话,酒楼里呼啦啦跪了一片。荣王世子鲜少露面人前,况且最近又是炙手可热,忽然现身民间酒楼,可谓蓬荜生辉。“请起,请起!”黄少天没法,恶狠狠瞪了那小厮一眼,赶紧付了钱就拽着他离开,将店家惶恐的“世子殿下不必……”扔在了后头。

“什么事?”黄少天凶神恶煞地道,那小厮也不惧他,只是悄声道,“王爷找你,让你速速回去见他。”

“我现在如何去见他!他分明知道……”

“王爷说,是十万火急的要事。”

黄少天不语,那老头子能说出这种话,估计的确不是小事。他沉着脸,最后怒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小厮也愣了,委屈的想,平时您都是一溜烟就没影了,哪里想得到让我们带路,又试探地问道,“那您接下来的事……”

“我自有方法。”黄少天捡了根树枝,在那酒楼后边的树上划了个记号。

++

“少天。”

黄少天一进家门,他父亲——荣王黄翰林便坐在正厅里,旁边坐着他的老师魏琛。黄少天一一见过,便忍不住开口打趣,“父王,师父,您老喝个酒还把我叫回来?万一我在花街柳巷流连忘返怎么办?知道少天我差些被那些人给扒光了么?”

“少来,他们哪敢动你这小子。”荣王道,他性子随和,待人直爽,是以养出了黄少天这么个浪荡不羁的性子。三人遣退了下人,也不管礼节,便坐在同桌喝起酒来。

“说好的十万火急的事呢?”黄少天不满意了,“没事的话我就回去找文州了,我还放了人家鸽子……”

“臭小子,说是花街柳巷,怎又变成文州了?”魏琛说,“哦,莫非……”

“别胡说!”黄少天的脸腾的一声红了,“我跟文州可是好兄弟!”

魏琛此语本是打趣,却未想到黄少天反应这般激烈。两个大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中的碗筷酒杯。

“少天,我们找你回来的确有要事相商。”荣王道,他不再嬉皮笑脸,倒是拿出了几分王爷的气势。

“皇兄龙体每况愈下,我前些天托人从太医那里打听到,他恐怕撑不了一个月了。”荣王道,“因此我们打算快些推你上位,立为太子。”

黄少天不吱声。荣王又道,“我已疏通满朝文武,册封之事恐怕就在这几日。但是,还有一件,你切需当心。”

“……便是那宰相喻祁谦。”

黄少天一惊。

荣王接着说,“那喻祁谦三番两次阻挠你成为太子,我从前还不知缘由,现在那喻文州一出来,便水落石出了……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沉下脸,“那喻贵妃本就得宠,现在趁皇兄耳根子软,更是大扇枕边风,差些便让皇兄放弃立你的念头了。”他脸色极其难看,“但到底是一个妇道人家,喻祁谦想靠她来扳回一成,还差些火候。”

黄少天心中顿时明了,“你威胁他了?”他惊道。

“谈不上威胁,只不过让他认清形势而已。”说道这里,荣王的来意也相当明显,他语重心长地对黄少天说,“那喻文州接近你,未必怀着好心。”

看到黄少天想插嘴,他又道,“退一步讲,就算那小子本人没有恶意,喻祁谦也断然不会放过接触你的机会。尤其是现在,皇上病危,他无法通过他妹妹釜底抽薪,换作我,定然会将主意打到你的头上。”

魏琛也道,“喻文州来历不明,并且武功高强……你务必要当心。”

“他根本接不住我三招,怎么会武功高强?”黄少天恼了,“你们就爱将人心想得这般坏。文州不曾骗我,我知道的。他的父亲我自会防范,但你们不要这样说他。”

并非他不听劝,其实黄少天亦是个敏锐之人,心中亮的如同明镜。谁对他好谁对他坏,心中记得清楚,眼中看得分明。

喻文州不曾骗他,黄少天这般坚信。

因为骗人的眼睛,闪不出那样明亮的光芒。

++

皇帝病危,朝中局势日趋复杂。

册封大典上,黄少天缓步走上台阶,目光四下巡视着。

满朝文武分成两派,一派站在亲王这边,一派站在宰相那边。他走到阶下,跪下身,大喊,“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帝病重下不了榻,便由宦官拿着紫金冠和锦袍,下来递给黄少天。

“见过太子!”见黄少天将紫金冠戴上头顶,在场众人顿时伏下身高喊。

“免礼!”

黄少天心中突然泛起没来由的忐忑。

不知是否父亲那些话生效,他总觉得面前的喻祁谦宰相,面色虽然一派和谐,眼中阴狠之色却一闪而过。

喻文州怎么会和自己争皇位呢?自己一定是想多了。黄少天这样安慰自己。

++

荣王府,密室。

“世子……太子下不了狠心,该如何是好?”一个男子低声问。

荣王坐在椅子上,面色凝重。

“他也不用下狠心。”他道,“将蛛丝马迹藏好,莫让人抓到把柄,往后就算追查起来,也算不到我们头上。到时候他稳坐太子之位,还有谁能奈何得了他?”

“属下担心的就是这个。”男子说,“到时候他做了太子,想要追查这件事,更是易如反掌。恐怕今日参与之人,都脱不了干系。”

“他总不见得为了那个喻文州,连亲爹都要明算账吧?”荣王疲惫一笑。

“别说了,去吧。”他挥挥手,“记得按照事先定好的计策行动。”

待到男子离开后,荣王方才长叹一声。他缓步起身,走出密室,往爱子的卧房走去。

明日他就要搬去皇宫,自己想见他一面便是不那么容易了。

这般想着,推开门的时候,却见屋内一片空空荡荡。红木窗口大开着,窗框上还有一只脚印。

“……”

他又环视了一便,桌椅板凳完好,床铺干净,屋子主人显然是自己离开的。

黄少天不在房间。

一个恐怖的念头升上了荣王的脑海。

黄少天不在房间,他会在何处?

“叫他们回来!这次计划取消!”荣王忽然转身,揪住自己的侍从,面色恐怖的嚷道。

++

“我今后……不能再随心所欲了。”黄少天郁郁不乐道。

城郊的小路上,林木葱郁。他和喻文州两手相牵,两人便静静地漫步着。

他扯了扯脸上的面罩。身为太子,他再不能随意现身大街上,否则定会引起不小的骚动。

“我爹……对我下了通牒,让我不准再来找你。”他道,“我这次怕是最后一次,还是特地溜出来的。文州,我想明白了,我从前太过任性,总是枉顾肩上的担子,只顾自己享乐。如今成了太子,我方才知晓,前面的路还这么长,要做的事还这么多。”

喻文州似乎总是游刃有余的,听到他这话,也只是淡然一笑,“少天能说出这话来,便是长大了。”

“嘿,我很早就长大了。”黄少天赧然道,“文州,我们下次相见,当是我的登基大典。你可会来?”

喻文州不语,许久,才慢悠悠道,“或许。”

黄少天无奈笑笑,“不知待我当了皇帝,还有多少空闲这样陪你聊天。”他慨然仰头,“文州,你说,做皇帝有什么好?为何那么多人挤破了脑袋都想去争一个皇位?每日要起这么早,处理那么多大小事务,晚上还要临幸那么多女人……哇,我想想要是我每晚都对着那么多我姐姐一样的女人到天亮,我就发抖。”

喻文州终于忍不住笑出来,“你啊,这么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你却弃之如敝履。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他这话说得有些黯然,黄少天却浑然不觉。

“谁要这个皇位,我情愿送他!”新太子道,“我真不愿坐在深宫之中,成日守着这几亩角隅。我想走遍五湖四海,拿着我那把冰雨,行侠仗义,看遍天下风光。”

喻文州不语。

黄少天叹道,“文州,若有朝一日我夙愿成真,你能陪我一道走这一趟么?”

“殿下有令,怎敢不从。”喻文州悠悠一笑,“我就当舍命陪君子了。”

“你说什么!”黄少天笑骂,两人眼看又要吵闹起来,忽然只听一声风声划过耳际,黄少天身子一紧,下意识地就抱着喻文州伏了下去。

只听头顶扑的一声,竟是一枚暗器飞来!黄少天怔了下,见那只梅花镖插在了地上,土地顿时变得漆黑,脸色大变。

“上面还淬了毒!”黄少天大喊道,“文州,当心!”

谈话间,又是几枚飞镖袭来。这次两人早有准备,分了两路朝那来处袭去。

对方见被近了身,便收了飞镖,出剑与他们缠斗。黄少天这次带了宝剑冰雨,喻文州用的还是他那柄桃花扇。两人一攻一守一疾一徐一刚一柔,将敌人克制得死死的。那人虽然不敌,却不急着逃跑,似乎想缠着他们。

“少天,快走,他们还有帮手!”喻文州喝道,黄少天一惊,露出一个破绽,正好被对方抓住,大刀扬起便要落下。

叮!

忽然远处飞来一枚石子,正中刀刃,将那攻击挡了下去。黄少天趁势一个翻身躲了开来,和喻文州背靠背立于一处,调整着呼吸。

“计划有变,撤!”远处有个渺茫声音传来,刺客一愣,捡起刀就想走。

“你!”黄少天咬牙,想追,却被喻文州拉住,“他们人多势众,不要鲁莽。”

“可是……!”

“不要急。”喻文州将那枚梅花镖拾起,装在自己衣兜里。

“我已经有眉目了。”

他低语道。

++

华灯初上。

“就送到这里吧,少天也快些回去,你明日还要进宫去。”喻文州终于回过身,面上微笑温良无害。

“哦……好,好吧!”黄少天道,后退两步,“你要保重自己。”他握了握对方的手。

见那太子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喻文州方才收起面上的笑容,冷眼进了府邸。

丞相府总是冷冷森森的。喻祁谦在朝堂上挣了个仁厚爱民的好名声,在家里却全不是这样。

“怎么回来这么晚?”宰相冷声道。

喻文州在堂前跪下,“禀父亲,我在郊外遇到了刺客,幸亏有黄少天一道才将其挡下。”

“刺客……”喻祁谦道,“可有什么证据?”

“有。”喻文州道,取出那枚镖双手奉上。对方看了一眼,便冷笑。

“这是黄家的玩意儿。”

喻文州身体一震,抬起脸时面容却不吃惊,“我猜到了。”他道。

“哼……你猜到了……”喻祁谦道,“你也猜到那黄少天做了场苦肉戏来骗你的信任了?”

“我不曾信任他。”喻文州道,“只是,依我看,他当真不知那刺客来源何处。”

“罢了罢了。”喻祁谦摆了摆手,“我只盼你不要忘了我们和黄家的血海深仇。文州,能否匡扶文家天下,成败在此一举。”

喻文州颔首。

数十年前,天下还不是黄家的天下,龙椅上的是一个姓文的绵延了三百多年的朝代。

末代皇帝昏庸无能,宠幸奸佞,导致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禁军统领黄开霁集民意,策反禁军,逼死昏君,随后自登大宝,改国号年号,整顿朝纪,抚恤百姓,广纳谏言,大肆改革,终是建立了黄氏的盛世。

唯一让人诟病的,便是当年文家的后人,被他一个不剩全部斩首。可叹那前朝皇族不论男女老幼,哪怕是刚出生的婴孩,都被毫不留情地处决。那年逼宫之后火烧皇城,冤魂泣血三日未曾散去。

喻祁谦乃前朝旧臣,对文家忠心耿耿,幸有当年太子黄翰采出面,大力为其作保,才存下他一条小命。从此喻祁谦在太子麾下任幕僚,为他统一天下也出了不少力。

为表衷心,他甚至将将亲妹妹送给太子。那女子身逢大变,性情也变得毒辣,在后宫之中屹立不倒。凭着那皇帝对她的愧疚,才混到了如今地位。

然而世事难料,他潜心蛰伏近二十载,如今终于蠢蠢欲动,露出了獠牙。如今皇室衰微,前朝人心尚存,二十载前的前朝遗孤,如今亦是长大成人。匡扶文氏王朝的时机,终于来临。

“黄家人,还债的时候到了!”喻祁谦手扶窗框,对着广阔的黑夜大笑着。

喻文州站在他身后,目光凛然。

——没错,当年被喻祁谦当做儿子收养的,正是年仅四岁的前朝太子喻文州。他被喻祁谦从小送去兴欣剑派修习,是以远离京城这个龙潭虎穴。

可笑那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口口声声嚷着外戚当权,却不知,他喻文州,才是真正的皇家血脉!

“明日,太子初进宫,将会有一场大宴。”喻祁谦道,“届时,我买通了宴上的厨子,将黄少天的酒换成了毒酒。”

喻文州看着他,默然不语。

“到时候,你便在旁边看着。我掷杯为令,让我的人制住皇帝和荣王。”喻祁谦高笑,“我要让他们看看,被他们寄予厚望的天才,他们厉害的黄家传人,是如何在他们眼前一点、一点咽气的!这一切,都是由于他们当年的过错!让他们,也尝尝我们当年亲眼看着亲人死去的滋味!”

“……”喻文州闻得此言,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光。

“是。”他低声道。

++

次日,皇城前门大敞。全城敲锣打鼓,迎太子入宫。

黄少天身穿金龙绣边袍服,衬上他堂堂的相貌,显得威风十足。将物什都置入东宫之后,他便来到前殿,来陪皇后等人用餐。

荣王和喻相也带着他们的人,立在殿下,等他入座。

“见过太子千岁。”黄少天走过之时,他们众口一词地伏下见礼。

新太子颇为不适,但仍撑着一脸肃容上了桌。忽然,他眼睛一亮,竟然发现喻文州赫然也在人群之中!

他后知后觉地想着他一个身无品级之人如何得以进入宫中,又想到他姑姑这一层,顿时释然。

说不定自己日后做了皇帝,可以给喻文州一个职介,让他成日陪伴呢?

身边的宦官给他斟满了酒,两人目光不经意的对视。黄少天端起那杯酒,举杯朝众人致意。

他感到所有人的目光仿佛都集中在他身上。黄少天朗声道,“蒙诸位大人今日来此,少天不才,幸蒙圣恩……”

他说完了致辞,正要饮酒。忽然,一旁的队列里,走出了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人。

“太子殿下,请容我敬你一杯。”

那年轻人温声道,抬手便举起酒杯。

“啊……啊?”黄少天顿时不知所措,“可、可是,这不合礼仪……”他有些结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他感到很不舒服,仿佛什么不祥的东西正在逼近。

“那人怎么进来的?”“他是谁?”有人在议论喻文州。黄少天不禁大急,他低声道,“文州,你快回去吧!我一会儿、我很快就用完这顿饭,马上就来寻你……”他说着,赶紧强撑笑脸,举着杯子对众人道,“我敬大家……”

然而年轻人——喻文州充耳不闻。

他劈手夺过黄少天的杯子,在众人惊愕的目光当中,一饮而尽。

当啷。

酒杯摔碎的声音响起,喻祁谦震耳欲聋的咆哮“不——”

黄少天怔怔地看着喻文州,对方回了一个淡然的微笑。

随后,他的身体顿时软倒了下去。

黄少天下意识地搂住他,惊觉那人身形竟如此消瘦,他面色苍白,嘴角仍有未饮尽的酒渍断续淌下。

“少天……”喻文州又笑了,他唇边淌出的液体鲜红,不知是酒液还是鲜血,衬着他苍白的脸宛如绽放的桃花。

“一瓢浊酒尽余欢。只愿你善待这个天下,莫让前朝人死的不明不白。”

黄少天会是个贤明的君主,他志不在皇位,并且心胸开阔。这样的人当上了皇帝,无疑比自己做皇帝,更能使天下人幸福。

只要能安居乐业,老百姓如何会关心皇椅上的人姓黄,姓喻,还是姓文?

喻文州却不知道,他这么做的另一层缘由。

黄少天的泪水溅了他一脸,他好像在呼喊着什么,那是自己的名字吗?喻文州感到一层倦意涌上心头,手指一松,便沉入了无尽的黑暗。

++

太子殿下,老夫真的尽力了……

老御医干巴巴的声音回响在脑海里。

况且,这么一个刺客,太子殿下纵然救下他,又拿来何用……

“该死!!”

黄少天一掌打入城墙中。他抬头看着头顶如火骄阳,心中酸楚不言而喻。

喻祁谦见到爱子自尽于殿前,神智崩溃,稍加盘问便和盘托出。如今喻府被抄,喻贵妃自缢,那前朝势力被一举捣毁,万劫不复。

然而,唯有那人……

黄少天咬牙。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逃出宫来。所有人,大臣、皇后、包括自己的父亲,都在劝说自己快些入住东宫,快些处斩那乱臣贼子,开始处理国事、批阅奏折……

然而他脑海中,却只有那人含笑的面容挥之不去。

若没有他,此时躺在床榻上的便是自己了。

烈阳当头,晒得人昏头涨脑,蝉鸣不绝于耳。正值午后,街道上空无一人,黄少天一身厚重衣服,也懒得更换,便拖着虚浮脚步漫无目的地在路上闲逛。

“这位公子,我观你目中迷茫,可要来算上一卦?”

黄少天转过身。

那日的神秘道士坐在转角的树荫下,懒洋洋地看着他。

“……”黄少天翕动着唇,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在卦摊前坐下。“这位道长……您……”他想起当日那“几日之内必有劫数”,竟然被他说得分毫不差。

“道长,您可有办法救他?!”黄少天恳切地抓住那道士的手,发现那人的手指纤长骨节分明,他怀疑地低头,那人却蓦地站起身。

“小子,我看你心诚,那日算卦的钱就不要了。”道士说,“来来,那个啥,你可认识当朝国师魏琛?把他带来给我,我就勉为其难救救你家那个……那个谁。”

“……你这道士,果然是假的!”黄少天跳起来,如果时间允许他一定能用唾沫星子把这没个正形的妖道淹死,“……不说那么多,你找我师父做什么?”

“他是你师父呀?太好了太好了。赶紧带他来见我。”

“是带你去见他!”黄少天还是颇为尊重魏琛的,见眼前之人这么不将他放在眼里,心中不禁暗暗惊奇,需知魏琛可是本朝第一高手,入世为国师,多少人都要尊他一声魏大师。但他心念喻文州安危,无心与此人计较,拖着他便翻进了皇宫。

他还是世子的时候就把皇宫当家后院,如今成了太子,自然更无拘束。轻车熟路地溜进了东宫,此前的大臣已散的差不多,只留了几个小太监守在门口。

“快进去!”他瞅着空挡,把那小太监打昏,将那道士扔进了房子里。

喻文州还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他面色平静毫无痛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只是睡着了。黄少天默默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对那道士横眉竖目,“私放外人进宫可是重罪,你要是敢做什么,休怪我不客气。”

“你赶紧看看床上那人该怎么治,我去把我师父带来。”

“不必了!这么重的真气发出来,唯恐我不知道你来了?”

话到此处,房门忽然大开。魏琛一身道袍仙风道骨,眉毛扬得高高的,见到黄少天就是一顿臭骂,“小兔崽子,胆子倒是挺肥,连皇位都不要了?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师父,那家伙找你。”黄少天赶忙给魏琛指着那道士。后者见到魏琛过来,半耷拉的眼皮子终于精神一振。

“哟,老魏。”

“你大爷的,还想着过来??”魏琛大怒,“要不要干脆让你的宝贝徒儿死在这里算了?当初怎么想的,告诉你了这里水深,竟然放他回京?……”

“我这不是来了嘛。他不来一趟,心结也解不开,道术修为再不能精进。”道士无奈道,看到黄少天惊愕的眼神,他好心地解释了一句,“幸会啊世子啊不是太子殿下,贫道名叫叶修,我不成器的徒儿给你添麻烦了。”

“叶修……”黄少天更是大惊,“你就是兴欣剑派的掌门叶修?!传说中无所不能的道术高手,世界上唯一胜过我师父的人?”他的脑袋随即挨了魏琛骂骂咧咧的一巴掌,“可可可……可你不是隐居了吗?怎么会到京城来?”

魏琛和叶修都是兴欣剑派的道术高手,不同的是一人出世,一人入世而已。入世的魏琛当了本朝国师,平日里混点银钱好换酒喝;出世的叶修就连门派中都不常现身,一闭关便能闭个三年。

不成器的徒儿……莫非……

黄少天感到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何魏琛亲授的蓝雨心法对喻文州毫无效用,为何他在名满天下的兴欣剑派修习却无一人知道他的大名……

喻文州的师父,正是眼前这位不声不响独步江湖的叶修前辈。

而他和喻文州,辈分上来说,竟还算是师兄弟。

这个真相来得着实骇然,让黄少天一时僵在了当场。

“他好像傻了。”叶修用脚趾戳戳黄少天,魏琛不耐烦,“傻了就傻了,你还要不要我救你的宝贝徒儿了?再晚就真来不及了。”

“这小子真是丢尽我的脸了。”叶修无奈道,“这次他家也没了,不知还能拿什么东西偿我。”

黄少天清醒过来的时候,魏琛和叶修两人正围坐在喻文州身边。其中一人念念有词,一人面露精光。

几根手指一点一划,叶修的眼睛迸发出一道闪光,他大喝,“开!”

随着铺天盖地的蓝光溢满了屋子,黄少天被那骇然的气势冲倒在地上,只觉目光一片模糊睁不开眼。

巨大的内力填满了整个房间,他不吭一声便晕了过去。

++

他站在漫山遍野的花海里,身边盛放了十里桃花,纷红骇绿交相辉映。

他伸手想摘下一朵,但那花瓣却蓦然枯萎凋谢,被风吹了老远。

他一惊,身边不知何时竟是一片荒芜,天上下起了倾盆大雨,风刀霜剑冰寒入骨。

凄风苦雨号叫哀鸣,他冻得格格打颤,只觉心中一片悲凉。

“……少天!”

……

黄少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一个年轻人蹲在他面前,湖水般的眸子凝视着他,满满盛着担忧。

黄少天眨了眨眼,又闭上了。

这都有幻觉了。

“少天!”

年轻人——喻文州伸手晃他的肩膀,把那黄少天摇得唉唉直叫。

“做什么?催命吗?”黄少天大怒起身,然而对方一脸奸计得逞的微笑,蓦然让他心中化作一滩春水,再生不起气来。

“少天,是我,我是文州……”

“你……”

黄少天的目光慢慢凝聚。

“你可是真的?”他哑着嗓子道。

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几个时辰以前,这具躯体在他的怀抱里慢慢变得冰冷。理智随着丧失的温度而去,他绝望的哭号如同受伤的野兽。

然而此时此刻,这个人便活生生站在他面前,面色鲜活,笑如桃花,似真似幻。叫他情愿以为这是幻梦一场。

他呆呆的伸出手,被那喻文州一把握住。

“是真的。”他轻笑道。

下一秒,黄少天狠狠地、贪婪地拥抱着他,汲取他身上的热度,仿佛要将骨骼揉碎一般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喻文州被抱得双脚离地喘不上气来,吃力地伸手轻拍他的背脊。

“好了,好了,我回来了……”

那声音柔和如同春风化雨,黄少天埋头不吭声,肩膀些微颤抖着。许久,喻文州才发现,自己肩头的缎子竟然被他濡湿了一片。

“不要看!”新太子闷声道,仍然把头埋着不肯起来。喻文州顿时哭笑不得,刚想说些什么,身后便传来两个瓮声瓮气的声音。

“唉,这样下去,我们便可以直接等荣王来捉人了。”

“这倒不错,我治那小子的酬劳便让荣王来出吧。”

“我警告你,那可是我将来的饭碗子摇钱树,别跟我抢!”

“老不修,谁理你啊,抢到算谁的。”

“你大爷的,想打架吗?”

“我怕你啊?”

“哎哎好了好了!”喻文州连忙出手制止,万一那俩人真在皇宫后花园打起来,这脸可就丢大了。

黄少天仰起头,这也是他第一次和喻文州站在彼此的师尊面前。叶修和魏琛差了不过一寸,形貌全然不同,气质却颇为相似,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痞子嘴脸。想到天下第一的兴欣剑派掌门是这副德行,传出去不免让那些未见其人的人们失望透顶吧!

但现在,黄少天却仍有要向他讨教的。“叶修。”他道。叶修无奈道,“叶道长。”喻文州掩唇偷笑。

“不管不管。”黄少天说,“你们怎么把他救回来的?太医都说他死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了!莫非你能通阴曹地府?……”

“想啥呢。”叶修无奈,“阎王那老儿的地盘岂是凡人可以染指的?……我能救他回来,是因为他幼时被下在心脉上的那道封印。这道封印将他的内力封陈于此。”

这便是喻文州分明天资聪颖却身手一塌糊涂的原因了。

“如今他这个性命垂危,只能让下封印的人来解开啦……”叶修无奈道,抬眼去看魏琛,“我还怕这老儿担心文州夺权,不肯出手相救呢。”

“师父不是这种……”黄少天刚想辩驳便闭上了嘴,眼神警惕地看魏琛。后者被看得怒发冲冠,大喝,“没良心的小兔崽子,老夫刚把你家男人救回来,现在就来过河拆桥!”随后他对喻文州解释道,“那啥你是叫文州吧。文州啊,老夫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当初封印你呢是你老子的要求,怕你在派里出太多风头,也是怕你丢了小命……你看今儿这不是用上了。当然,没第二次了啊。……”

“我明白的,多谢魏前辈出手相救。”喻文州微笑道。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喻文州这温言软语一出,魏琛纵使千般火也只能……往黄少天身上发。“师父啊!你弟子我现在都是太子了,就不能留点……哎哟!!”

“你个小兔崽子,几天不教训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别跑,今天不用蓝雨心法轰得你叫妈妈,叶修就跟我的姓!”

“老魏关我什么事儿啊这……”

“呵呵……^ ^”

……

++

数日过去。

雨中的夏,凉爽醉人,雨丝细细密密缠缠绵绵,如同漂浮的柳絮。

京城外青草茵茵,雾似的雨不时在两个年轻人耳边撩拨,打在脸上不痛不痒。

其中一个说话风风火火,叽里咕噜地抱怨。

“这天气,雨从早上便开始不停的下,简直下的我头昏脑涨。你看这下可好,地都是泥泞的,走也走不快,还不如直接用轻功过去,还能省下几捆马草。”他身骑一匹白马,说到这里恶狠狠地拍了拍马脖子,“这家伙最近可是越来越能吃了,简直比我还要能吃了,再这么吃下去,宫里的月俸都要被它吃光了。”

另一个却是文秀如同这丝缕的细雨,他闻言,温声轻笑,“论吃的,它可万万比不上你。”

“嘿,我至少不挑嘴!”

“呵呵……”

这两人正是那黄少天和喻文州。

当日那喻文州从昏迷中醒来时,那荣王本还想彻底斩草除根以绝后患。然而奈何黄少天苦苦相逼,加上国师魏琛和兴欣掌门叶修从中作梗,荣王最后也只得依了黄少天。

谁知,那黄少天转眼又说,他不做皇帝了。

“什么!”荣王简直连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他很想揪着这个顽劣的儿子,撬开他的脑壳看看他脑子里究竟是什么。然而黄少天一番话,却叫这个素来顽固的父亲亦是沉默不言。

“父王,我问你,从小到大,你可曾问过我愿不愿意做皇帝?”

黄少天大声道。

“文州自小便被灌了所谓血海深仇,但他为了我,连帝位都能放下。”

“而你可曾过问于我?我又何曾想要过这帝位了?”

“少天,这是天下之事,由不得你想不想、愿不愿!”荣王神色略有动摇,却仍严厉地说,“你以为,我们便愿意将喻家满门抄斩?这都是为了黄家的江山!”

黄少天情绪逐渐激动,“父王,你要强迫我做不愿意之事,就莫怪我不客气了。”他道,“你若让我做皇帝,那我一登基,便禅位给喻文州!”

“你!……”

荣王被气的翻白眼,手指颤抖着指着这个逆子,黄少天忽然软下了声音。

“父王,我不适合做皇帝,我真不是这块料。你们说我贤明,但只有我自己心里知晓,我一旦坐上帝位,便只有天下大乱的份。”

“父王,你才是。你才是被天命选中,应该坐这个位置的人。你能使黄家江山千秋万代。”

黄少天说完这句话,便摘下头上的紫金冠,放在桌上,大步走了出去。

他感到视野一片开明,远处地平线上朝阳缓缓升起,放出万丈金光。

长长的台阶下,一个身影执手等待着,看到他到来,俊秀的面庞上露出温暖和煦的笑容。

“少天,我带了样东西给你。”那人见他到来,遥遥朝他微笑。

黄少天颇好奇,“哦?是什么?且让我看看!”

他三步两步跳完了那长长台阶。时下已渐入夏,炎炎赤日照得花园里的植物摇头晃脑苦不堪言。赏花节更是老早就过去了。

此时喻文州故作神秘地掏出了一个小瓶。那瓶上花纹繁复,瓷器色泽光润,一看便是宝物。不待黄少天说什么,忽然,那花瓶里凭空出现了一枝桃花。

那桃花色泽鲜艳,却不是凡俗语言可以描述。它的花瓣仿佛盛开着流光溢彩,而味道何止沁人心脾,闻之便让黄少天仿佛脚踏云端,让他惊叹于这人间极品,简直世间难得一见!

“这莫非就是‘盛世桃花’?”黄少天大奇道。

喻文州颔首。

“我以内力养它于瓶中,是以保其不凋。”他道,“但我没想到,这花这般竟然这么贪吃,一直到现在才开放。”

黄少天想起他们御花园里的初见,却也忍不住赧然。

“幸好他们搜我家时,未将这花也搜了去。”喻文州道,“恐怕,这是今年的最后一朵桃花了吧!”

“那又何妨!”

黄少天大笑,爽朗的笑声传出五里之外。

“明年,后年,大后年!”

他牵起喻文州的手,施展开绝世轻功,往屋檐上跃去。

“我们还能看许许多多,千千万万的桃花!”

喻文州封印解开后,武功也是大为精进,跟上黄少天已不成问题。

两人一前一后在空中辗转腾挪,一白一蓝,远远望去便如两只花间蝴蝶,煞是好看。

“文州,与我一道浪迹天涯吧!”黄少天大叫道。

喻文州终于也是笑了。

“好。”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万丈朝阳之中,有两名飒沓少年,踩着银鞍白马,踏着十里桃花,一路绝尘而去。

他们眉目如画,神情潇洒,乍一看,叫人啧啧称赞,好一对英雄少年!

而两人对视之间,眉眼却藏情带意,惺惺相惜,让人忍不住为他们献上由衷的祝福。

纵饮千觞酒醉,长奔潇洒红尘。

——何其有幸,遇到你。

——完——

 *已爆肝而死(再见)(再见)


2014-08-24 12:50:44 【老子是天才】 首杀

2014-08-24 12:50:58 【老子是天才】 话说怎么有两个喻文州【。

2014-08-24 12:52:08 【歌尽桃枝】 回复【老子是天才】 改……改掉了……我是个傻逼(土下座

2014-08-24 13:24:01 【歌尽桃枝】 你居然看完了……我相信你对我是真爱了((不

2014-08-24 13:34:20 【芋泥宝藏茶】 肉肉肉渣 大大下次能不能吃一锅五花红烧肉

2014-08-24 13:38:55 【小鱼干试图偷渡】 好棒!!!

2014-08-24 14:05:04 【慕容晚裳】 我靠居然真的写出来了!!!好棒啊!!!虽然和我想的模式不太一样……

2014-08-24 14:07:33 【歌尽桃枝】 回复【慕容晚裳】 下次记得把你想的模式告诉我啦!(躺平

2014-08-24 14:07:40 【歌尽桃枝】 回复【小鱼干试图偷渡】 >///<

2014-08-24 14:07:56 【慕容晚裳】 我当时想的是:太平盛世下的黄喻,黄喻青梅竹马的CP,然后喻家外调做官六七年之后回京城任职,然后风流小王爷就被谦谦公子迷住了天天腻在一起闪瞎别人的傻白甜。其中一个场面是黄少把喻队搂着然后调戏喻队被喻队一脚踹出门外然后在院子里惨嚎求原谅

2014-08-24 14:08:09 【歌尽桃枝】 回复【芋泥宝藏茶】 太贪吃了!(谴责的眼神(这么说着架起了锅(……

2014-08-24 14:08:16 【歌尽桃枝】 =3=爱你

2014-08-24 14:09:27 【歌尽桃枝】 回复【慕容晚裳】 原来是黄喻吗!!!(躺平)这个设定好棒啊听起来越来越棒了比我的好多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痛哭)脑洞一下就萌的不行啊牙白

2014-08-24 14:10:57 【慕容晚裳】 回复【歌尽桃枝】 其实主题就是:论小王爷是如何在自家青梅竹马面前作死的

2014-08-24 14:12:38 【芋泥宝藏茶】 回复【歌尽桃枝】 贪吃嘛…明明没有啊(好害羞你喂人家吃嘛~)

2014-08-24 14:53:46 【切达干酪】 还真的是肉渣!不过一次爆20000+简直……吃得好饱【嗝【身着黄袍的少天大大光是脑补一下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2014-08-24 15:12:54 【ゆめな】 为啥看喻总描述兴欣有种天墉城既视感哈哈哈哈最近古剑刷太多了

2014-08-24 15:31:02 【野】 看到开始少天和老魏的蓝雨心法时我自动脑补了一下团表哥的老魏来教少天[。]

2014-08-24 15:32:43 【ゆめな】 肉太少嗷嗷嗷嗷!!!最后脑补两只蝴蝶的我还有救吗?

2014-08-24 17:13:41 【歌尽桃枝】 回复【ゆめな】 没救!我会说就是两只蝴蝶吗(想太多

2014-08-24 17:13:49 【歌尽桃枝】 回复【野】 哈哈哈那是啥233

2014-08-24 17:13:55 【歌尽桃枝】 回复【ゆめな】 说对了,我故意的……(大拇指

2014-08-24 17:14:07 【歌尽桃枝】 回复【切达干酪】 么么哒!能全吃下去我也爱你!!

2014-08-25 00:39:17 【ゆめな】 回复【歌尽桃枝】 _(:з」∠)_我和你缠缠绵绵翩翩飞~~~←画风还会好吗←暴露年龄系列

2014-08-25 03:58:33 【UR安小然】 吃得一本满足已萌哭o(*////▽////*)o

2014-08-25 05:59:36 【野】 回复【歌尽桃枝】 233333你看下团表哥给西安全职o门票画的老魏233333自动带入 那神韵

2014-08-25 06:07:09 【Wreath】 浪迹天涯什么的好棒w

2014-08-25 12:29:10 【鹭点烟汀】 字數厲害

2014-08-25 14:43:05 【豆芽菜阿毛】 好棒!

2014-08-26 22:04:27 【狡兔三窟】 在太太的文里突然萌上了魏叶hhhhh黄喻黄都吃o>_

2014-09-27 05:13:40 【一枕清眠】 捉个虫,是熠熠(yi四声)生辉而非褶(zhe三声)褶生辉哦,大爱古风,太太加油^ ^

2014-09-27 17:11:30 【歌尽桃枝】 回复【一枕清眠】 噢噢噢谢谢捉虫!!QAQQQ

2015-01-19 06:52:27 【顽石】 好好好!老魏和叶修大闹实在是逗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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