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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西普罗】Breakthrough

*贝西视角,原作向,贝西普罗,含有里苏普罗。本来想搞大三角的但是看了看好像没有我以前那么贵乱(挠头

*10k字,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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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里是什么,幼儿园?”

那是普罗修特看到15岁的贝西时皱着眉头说的第一句话。那时候的枪手尚且年轻气盛,二十出头便在组织里一路高升,春风得意心高气傲。贝西被里苏特捡回来,初逢变故的他像鹌鹑一般噤若寒蝉。那时他还不曾练出一身腱子肉,虽然略粗但也能看出脖子的痕迹。

他听见普罗修特满是不耐烦的抱怨时瑟瑟发抖地躲到里苏特身后,但里苏特只是简单地说,“拜托,普罗修特。”

普罗修特发出响亮而不耐烦的啧嘴声。从此贝西开始做他的跟班。

里苏特爱捡孩子。许是因为早年的遗憾,他在看到14、5岁的孤儿时总会多出一份不似杀手的怜悯之心。这些家道中落的孤儿们大多桀骜不驯脾性各异,要么有暴力倾向、要么有变态癖好。贝西是一个意外,他像温室里长大的盆栽,唯唯诺诺软软绵绵,姑娘一样的软糯性子一直让普罗修特大为不满。贝西很怕他,普罗修特雷厉风行,抱怨、数落屡见不鲜,一言不合就揍人更是家常便饭。

他们第一次出任务。那是个暗杀任务,目标是组织的叛徒,在工地上和敌对帮派进行毒品交易。普罗修特带着他蹲在水泥管后面,子弹上膛等待合适的机会。贝西不小心踢到石头,发出细微的声响。下一秒子弹贴着他的脸飞过,贝西直接吓得跌坐在地。金发的前辈咒骂了一声,一脚把他踢得打了个滚,使他免去了被两枪爆头的命运。

壮烈成仁已经飞了出来,持枪的敌人们顿如枯萎的盆栽一般纷纷衰老。普罗修特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朝着倒地呻吟的目标砰砰砰开了三枪。擦得锃亮的皮鞋噼噼啪啪的响,像是t型台上的男模。

那是贝西第一次直接看到死人,杀人者是他的搭档兼前辈。普罗修特得到一笔不菲的佣金,得以支付来年春季的Gucci新款,他心情不错地带着还在抽噎的贝西去了一家高级餐厅吃饭,顺便作为“开苞”的安慰。虽然听到他要喝的东西时嫌弃又难以置信,仍旧在服务员诡异的目光中点了一杯意式特浓和一杯牛乳。“今天给你破个例。”他说,“下次不许再喝牛奶。”

从那天起贝西喝了三年的牛奶,并叫了普罗修特三年的大哥。

他并非不识好歹的人。普罗修特嘴上骂骂咧咧,却是真的关心他。尽管说不清是为什么,贝西便是有这样的“直觉”。也许是在被大哥一脚踹在屁股上的时候,也许是被他拎着耳朵骂骂咧咧地教训的时候,也许是被他温热的手抚摸脑袋的时候。他的直觉如同动物一般敏锐。霍尔马吉欧笑话他跟梅洛尼一样是个变态受虐癖,贝西只是笑笑,从不反驳。

++

普罗修特视任务重要过一切。他为了杀死目标、完成命令,不惜自己断手断脚遍体鳞伤。他对待自己的身体甚至还没有对待自己的Gucci宝贵。(他的衣服换得格外的勤,每季的流水都让加丘异常肉痛)

加入热情大半年,贝西却始终没能适应黑手党世界的规则。贪生怕死是人之常情,16岁的贝西还不曾直面淋漓的鲜血、做好丧命的觉悟。普罗修特尽管每次抱怨,但总是口是心非地保护着他,承担他的依靠,直到他们在一次绑架任务中遇到了硬茬。

敌人是速度A的替身使者。壮烈成仁无法靠近,老化发作需要一段时间。

普罗修特的本体格斗术不俗,但也架不住被一群不要命的打手围攻。在他们缠斗的时候,目标已经要被保镖们转移走了。

“贝西!”他说,血从他的嘴里冒出来,听起来有些含糊不清,“去抢人质!”

贝西瑟瑟发抖,他拥有替身“沙滩男孩”不过数日,还不曾练就百步穿杨的本领。在他犹豫是去抢人质还是帮大哥打架的时候的时候,一个敌人大叫一声,一棍子砸在了普罗修特的腹部。普罗修特后退两步,晃了晃,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仿佛得到了什么命令一样,敌人们同时一拥而上,胡喝着对跌倒在地上、已无反抗之力的普罗修特拳打脚踢。贝西头皮顿时嗡的一声炸开了。

“沙滩男孩!”

鱼钩从手中出现,这是贝西第一次于实战中使用替身,却不是为了完成任务,而是为了救他的大哥。他这里看不到被围起来的普罗修特,只能听到人堆中间传来拳打脚踢的响声和痛苦的闷哼声。鱼钩宛如飞驰的锁链,迅速穿过领头男人的脚腕,将他倒挂着拖了出来。突然的异变令敌人们纷纷警戒起来,惊疑不定地四下张望——除了首领之外,他们都不是替身使者,看不到贝西的鱼钩。

贝西的鱼钩在男人身体里一点点往上爬去。“让他们住手!”他的声音颤抖,但握着鱼竿的手很坚定。

重伤的普罗修特已经陷入了昏迷;男人看到自己体内无坚不摧的鱼钩,意识到敌人同样是一个难缠的对手。所幸人质已经撤离,男人站起身,从善如流的让手下们退开。贝西一边警惕地用鱼钩勾着他的要害,一边气喘吁吁的扛起普罗修特。

他一逃出来就联系了梅洛尼,后者听说了情况,没有多问,只让他们等着人过去接应。

 

++

 

普罗修特回到驻地的时候大发雷霆。他明明伤了几根肋骨、断了条腿,躺在床上不得动弹,却把救他回来的贝西骂得狗血淋头。梅洛尼在旁边劝也劝不住。

贝西第一次看到普罗修特发这么大的火。他原本以为自己在这场战斗的表现中可圈可点,还指望着普罗修特的夸奖。他十分委屈,普罗修特看到他撅着嘴不说话,顿时怒不可遏,“你还觉得委屈了?”他骂道,“任务高于一切,贝西!由于你的‘判断失误’,我们让目标逃走,任务失败了!”

“可是,可是我不来救你的话,你会死……”

普罗修特一愣,似乎是没想到贝西会给出这样的回答。他的眸子颤动了一下,最后很快被坚决所掩盖。他抿起嘴。

“大哥,别生气了,我给你带了饭。你肚子饿了吧?”贝西赶紧讨好地凑上去,这招一直行之有效——他知道普罗修特最受不了他撒娇,一撒娇对方就会心软。他原本打算故技重施,可这次普罗修特没有看他。

“里苏特。”他直起身,对着门口一身黑衣、风尘仆仆的暗杀组长说。

——“你别让他跟着我了。”

这话不仅让贝西如遭雷劈,刚刚进来的里苏特也愣住了。“怎么了?”高大的队长疑惑道,快步在普罗修特床边坐下。

普罗修特板着脸挥挥手,梅洛尼会意,便领着贝西走了出去。贝西因为突如其来的惊吓而惶惑不堪,梅洛尼看着他浑浑噩噩要哭不哭的脸,叹了口气。

“你呀。就顾着你大哥。自己受伤了也不知道。”他轻声说道,拿出医疗箱给贝西处理脑袋上的挫伤,贝西这才发觉头上绵延不绝的刺痛。要搁在以前他早就痛得开始哭爹喊娘了,现在的他沉浸在“大哥不要他”的委屈和恐惧中,甚至没有意识到肉体的伤痛。

大哥怎么会不要他呢?他想起普罗修特教导他使用替身,教会他怎么用枪,长辈一般唠唠叨叨的数落,还有,他从来没有真正伤害过他……他做错了什么呢?

“大哥为什么不要我?”他一遍遍问梅洛尼,“是因为我太弱了吗?我拖累他了吗,可我会变强的,我会成长……”

梅洛尼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可能普罗修特觉得……有他在,你反而无法成长吧。”

贝西睁大眼,“大哥他……”

这时候门开了,里苏特走了过来。他看到贝西,淡淡的说,“贝西,我跟你单独说两句。”

梅洛尼识趣地走了。里苏特注视着贝西,后者看着那双黑赫相间的眼睛有些发憷。“我跟你大哥谈过了。”组长简单地说,“他答应留下你,但是你以后要听他的话。”

贝西哽咽了,好像心中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憋了许久的眼泪流了下来。“我一定……我一定会听他的话……”他哭哭啼啼地说,“我再也不喝牛奶了……我……我会好好练习鱼钩的准星……我……”

“贝西。”里苏特加重了语气,他牢牢盯着贝西的眼睛。

“你可能不知道——普罗修特进黑帮早,打起架来一直不要命。你来之前,他有好几次差点把自己弄得没命。”他轻声说,“你知道吗?我为什么让你待在普罗修特身边。”

贝西懵懂的摇头,里苏特说道,“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具有潜力。你的实力很强,而且你拥有和我们一样的‘意志’。有朝一日,你会变得强大而高傲。”

贝西愣住了,“队长……你不觉得我是他的拖累,需要他的保护吗?”

里苏特摇摇头。“恰恰相反,我认为是你在‘保护’他。贝西,记住,我和普罗修特都对你心怀期待。”他说完便拍了拍他的肩,转身离开了。

贝西深吸了一口气。他还有些似懂非懂,但他意识到了里苏特要传达给他的东西。他慢慢推开房门。普罗修特坐在床上,金发垂在肩膀,正在盯着天花板发呆。看到贝西进来,他微微一怔。贝西顺着他的目光,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脑袋上的纱布。“一点小伤。”他小声咕哝道。

普罗修特叹了口气,“过来。”贝西走过去,乖乖地坐在他床边。普罗修特伸出两只手开始摸他的脑袋,“疼吗?”他一边摸一边问道。

“不疼。”贝西说,这是实话,普罗修特摸猫似的摸他,摸得他很舒服。

“下次还敢不敢了?”

这话一出,贝西登时紧张起来。“我、我知道了,大哥。我不会再惹你生气了,我一定听话。”他不敢多说,生怕哪里说错再次触怒了大哥。普罗修特看着他,湛蓝的眼睛宛如一汪看不清深浅的海水。

“贝西,你要‘成长’。”他最后说,“心怀软弱的人是无法在我们的世界里生存下来的。死亡不过是一段注定的旅程,所有人或早或晚都会到达他们既定的‘终点’。在下车之前,我们至少要守住自己的‘荣光’。”

++ 

贝西开始意识到自己喜欢普罗修特。——或者说,他意识到自己对普罗修特的感情叫做“喜欢”。

普罗修特把他当小孩子,但他不是。他并非没有注意到队长和大哥的不寻常关系。有一次他感受到队长和大哥的“气息”在房间里,滚烫、浑浊、不同寻常。贝西在门口雕塑似的站了半个钟,当里苏特和普罗修特一前一后、衣冠不整地出来时,他假装睡着在沙发上,手心被汗浸湿。他听到大哥叹息了一声,然后捡起地上的毯子披在他身上。

队长和大哥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周围仿佛有一层格格不入的障壁。贝西感到自己永远无法走进去。

他一点儿都不想挑战大哥的底线。就像害怕杀人一样,他也害怕疼痛,害怕受伤,害怕被大哥厌弃。他害怕因为忤逆大哥而被再一次丢弃。他的确对普罗修特心怀欲望,但是如果普罗修特知道了这一点,他会讨厌并且疏远自己。贝西很清楚这一点。至少现在他可以做他的小弟弟,喝牛奶,心安理得地占用他的时间,享受他的责骂。软弱无能也好,鞍前马后也好。他心甘情愿地为大哥俯首帖耳。这样已经足够好了。他是个知足的人。

杰拉德和索尔贝出事之后。他们被老板紧锣密鼓地监视起来,并且遭遇了被冷置的命运。暗杀组行事太过嚣张,里苏特对队员们又向来放纵,得罪了不少人,导致现在热情其他小组的人见他们式微,纷纷过来落井下石。

“——照我说,里苏特就不是一条合格的猎犬。你们这群野狗啊,就该全部被关在笼子里。老板还是太宽容了……”

男人恶意的话语淹没在一声闷哼中,普罗修特收回手,用锋利如同刀刻的目光冷冷地盯着他。“别太自以为是了,渣滓,我动动手指就可以捏死你。”他说,“我们小队的‘荣光’啊,纵使跌进泥地里,也不是你这种人可以随意践踏、侮辱的。——现在,给你十秒钟,从我面前消失。”

听到普罗修特的警告,对方却丝毫不惧。“你敢杀我吗,普罗修特?”男人跌倒在地,眼中却像豺狼一样闪烁着兴奋的光。“别忘了,你们还在被‘监视’。”他轻柔地说,“杀了我,你们整个队伍都会堕入万劫不复之地……”

“大哥。”贝西紧张地叫道,他分明记得出发前队长迟疑地嘱咐他们最近低调一些。普罗修特显然也想到了相同的事情,他的身体绷紧了。

四周不知何时鬼魅般的出现了一群男人,每个人的眼中都泛着令人胆寒的、饥渴的光。自从被老板冷置后,这群欺软怕硬的混蛋顿时蠢蠢欲动起来。放在平时这些人根本不算什么,壮烈成仁只需要两分钟就能把他们全部放倒。贝西想。然而普罗修特站在那里,弓着肩膀,微微颤抖,眼中射出凶狠的光。他没有召唤出替身。

“普罗修特,普罗修特。”男人笑了,他站起来,一脚踢在普罗修特的膝盖窝处,后者顿时站立不稳,“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

他伸出脚,踩住了普罗修特刚才用来揍他的右手。只听“咔擦”一声,普罗修特顿时痛得脸色苍白,冷汗从额头流下,却愣是一声没吭,只是紧锁着眉头,望着男人的眼神如同两团燃烧的寒冰。

——“你们现在就连活下来都已经竭尽全力了……还谈什么‘荣光’。”

……

贝西把普罗修特的被角掖好,呆滞地注视着他陷入沉睡的面庞。窗外的天空已经蒙蒙亮。那群野狗一样的杂种走之前还冲着他哈哈大笑,用烟头烫他的胸口,用脚踩他的脸。普罗修特直到最后也咬着牙一声没吭。他也没有召唤出替身。贝西在过程中数度失去理智,想要用“沙滩男孩”杀了所有人,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那么强烈的杀意。然而普罗修特寒冰一般的锐利目光使他冷静下来。

“住手,贝西。”他的眼睛在说,“你想让队长的努力白费吗?”

贝西烦躁不堪地掐着自己的指尖。他感到有一把锉刀在不断的磨着他的耐心。“杀了你们。”他暴躁地想,“以后一定要杀了你们。”他没有杀过人,但他的杀意从未如此强烈。

普罗修特在第二天中午醒来。贝西在那里僵坐了一晚,困得不行,脑袋鸡啄米般一点一点。“贝西……”听到大哥的声音时贝西一下子打了个激灵,登时清醒了。“大哥,你醒了!”他说道。普罗修特躺在床上,床铺微微凹陷进去,平时英气勃勃的一个人登时显得虚弱无力。他的一只眼睛肿着,用仅剩的一只蓝眼睛望着贝西,眼神十分复杂。

“你干的很好。” 他的嗓音嘶哑得可怕,听起来像是漏风的破风箱。贝西喉咙一涩,眼泪差点没掉下来,他想说自己这么没用,没能帮助大哥,现在就连回去报仇也做不到。普罗修特的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贝西因此意识到他生病了。“我去叫梅洛尼……”他慌忙站起来,然后他的手腕被拉住。

“贝西,别……告诉任何人。”普罗修特气喘吁吁地说。“队长知道了的话……肯定会……自责。我们……先在外面……躲两天。”

贝西一抖,感到如鲠在喉。他原本以为普罗修特奉行的是士兵的命令、是对于组织的忠诚,但在和老板闹翻之后才发现,那并非对于“组织”的忠诚,而是对于里苏特个人的忠诚。与里苏特相关的一切在普罗修特心中似乎总是第一顺位的。

那我呢?你考虑过我的心情吗?贝西差点脱口而出,然而看着普罗修特那苍白削瘦的面庞,还有金色睫毛投下的浓重阴影,这话在他舌尖打了个滚,最终咽了下去。

“好。”他最终说,“我不告诉队长。”

他应该高兴的。能和大哥单独在外面待一段时间,不必回到驻地,不必在大哥和队长独处时坐如针毡,不该像度假一样吗?能看到大哥不为人知的一面,照顾大哥,和他的距离更进一步,难道不该欢欣雀跃吗?

他知道队长和大哥是最早建立暗杀组的两个人,他们有着不为人知的神秘过去。贝西和大哥天天同吃同住、同进同出,本以为应该相当了解,可他却恍惚感觉,这远远比不上队长和大哥之间那牢不可破的羁绊。

队伍的光荣,队员的安全,乃至队长的心情,在普罗修特心中都有着不相上下的重要性,而一切的优先级都高于他自己。——他宁可独自咬牙承受这些伤痛,也不愿意让里苏特为此自责。

贝西最终还是拨了里苏特的电话。

“贝西?”

“是我,队长。”贝西将昨天发生的事竭力用理智的口吻一五一十地讲出来。但仍然掩盖不住话语中的颤抖。

电话里,对方的回答冷静得听不出异样。“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里苏特在一个小时之内来到了他们所在的旅馆。普罗修特已经再次陷入了沉睡,熬了一夜的贝西则是蓬头垢面、眼泛血丝,他给里苏特打开门。后者看到他愣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走到床前。

普罗修特一身尽管经过处理也显得触目惊心的伤痕落在他的眼里。贝西敏锐地感到里苏特的“气息”一下子变了。但是当他抱着普罗修特回过身来的时候,他看上去还是那个成熟冷静、喜怒不形于色的队长。

“谢谢你,贝西。”里苏特语气平板地对他道谢,“他状况不太好,我先带他回去。这几天你一个人,记得不要出去乱走,免得被人寻仇。”

贝西茫然地点了点头。普罗修特躺在队长的怀中,头靠着队长宽阔的肩膀,面颊潮红,双目紧闭,金色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从这个角度看上去,他显得单薄而脆弱。而也只有在和队长在一起的时候,素来强势可靠的大哥才会显露出这样脆弱毫无防备的一面。那是永远不会展现给自己的一面。

他知道为什么——他们所有人依靠着大哥,而大哥只有队长可以倚靠。

++

贝西真正想要变得独当一面。

所有人都说贝西变了。他的个子开始飞一样的拔高,脖子越变越粗,直到几乎和脑袋连为一体。他的婴儿肥褪去,肌肉线条渐渐凸显。他的轮廓向一个成熟男人发展。“啊啦,我们小贝西终于长大了。”梅洛尼假装擦眼泪,“以前肉嘟嘟的手感没有了。我好难过啊。我又要去收养新的孩子了。”

“你哭个屁啊,你连奶都没给贝西喂过。”加丘吐槽。

“可是小贝西现在连牛奶都不喝了!”

贝西已经开始强迫自己戒掉牛奶,喜欢上咖啡——那并不容易,他胀气的毛病堪比普罗修特的烟瘾。他试图表现得凶恶,学着普罗修特粗着嗓子说话。这是卓有成效的,他们出去的时候贝西显得威风了不少,好像下一秒就会嚷嚷着“大哥咱们今天砍谁”,然后从兜里掏出一把菜刀劈头盖脸砍过去。

普罗修特却对此不以为然。“只有那些友好俱乐部的废物才会一天到晚喊着‘杀了你’、‘杀了你’。”他教训道,“我们小组的人只喊‘杀掉了’。”

贝西缩缩头,不说话。当初他看到索尔贝的尸体时还会吓得尖叫,现在的他对于死人已经司空见惯。他认为自己的“首杀”很快就会到来,没有人到时候再会瞧不起他。

杀人就像打耳洞,有些人很早就打了,有些人很晚才会打,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会打。在打耳洞前,人们会对此感到恐惧;在打完之后,则会索然无味地觉得“不过如此”;甚至有些还会意犹未尽的上瘾,有事没事就去打几个。

那天贝西和普罗修特两人去单独处理一个目标,原本负责杀人的普罗修特没有开枪,而是将人老化了拎到他面前。“现在,你可以说‘杀了你’了。”他语气平平地说,目标垂垂老矣,就算放着不管也会很快暴毙。贝西召唤出替身,钻进对方体内,沿着血管蔓延而上。他的鱼钩缠在心脏上,感受着它的搏动。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手下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温热的血液在里面流动,心脏的跳动是这样的强壮。

下一秒,“砰”的一声,普罗修特开了枪。心脏停止跳动了。目标毫无生气地一歪头,在他们眼皮下断了气。贝西虽然竭力控制,但他的瞳孔仍然条件反射般的颤抖了一下。普罗修特什么也没说,他拍了拍贝西的肩膀,踩着他那清脆的步子转身离开。

也有人坐上打耳洞的椅子时,看到那根尖锐的针,便突然后悔了,跳下椅子逃走。普罗修特没有说出口那个词,但贝西突然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厌恶和悔恨——他是胆小鬼,是懦夫。这是他哪怕练出再多肌肉、打扮得像大人一样也无法掩盖的事实。他是妈妈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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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特里休·乌纳的消息传来时正好是第二年的开春。三月的意大利风和日丽,里苏特破天荒的召集了所有人,当他踏入新驻地时发现门口歪着几具尸体,铁针从脖子里刺出来,死状凄惨——他认出其中一个是两年前曾经殴打过普罗修特的“监视者”。他的表情惊恐,涕泪横流,显然是死于极大的痛苦之中。

普罗修特倒是看都没多看一眼那具尸体,像是已经不记得了。他们进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等他们——这一天他们已经等待了太久。两年的忍耐,耻辱和恐惧,六百多个日日夜夜的等待和韬晦。自从杰拉德、索尔贝死后,他们一时半刻都不曾遗忘对老板的仇恨。

现在,暗杀小组就如同蛰伏在黑暗中许久的豺狼,终于探出了窥探的、杀气凌冽的头。他们没有退路了。要么一击毙命,要么死。

“为了‘荣光’而战。”对于这次行动,里苏特只是简单地评价道。

除了坐镇指挥的队长以外,所有人都被分别派去盯梢波尔波和他的手下,因为“护卫女儿”任务是直接下发给波尔波的。贝西和普罗修特在那不勒斯的一家露天酒店里,用笔记本电脑接收来自同伴的消息。

“大哥,霍尔马吉欧那边在盯着波尔波,他有消息了。”贝西说道,“布加拉提去见了波尔波。”

“嗯。”普罗修特说,“布加拉提是波尔波最信任的人。”

单凭这个还无法确定女儿的行踪。不过,从事暗杀工作的他们最不缺的就是耐心,霍尔马吉欧、伊鲁索、普罗修特守株待兔地等候在那不勒斯,其他人则散落在意大利各地,等待着“目标”的出现。

第二天里苏特风尘仆仆地来到了他们入住的酒店。“加丘告诉我,干部贝利克罗来到了那不勒斯。”他简短地说,“并且见到了布加拉提。”

“那基本可以确认,就是他们了。”普罗修特颔首道,布加拉提小队的人在昨日集体失踪。霍尔马吉欧已经缀上了布加拉提小队的纳兰迦,伊鲁索则等待着他的消息。到这个节骨眼,几乎可以确定,“老板女儿”正被布加拉提他们保护着。

他们就如同一环扣一环的捕鸟陷阱,对方自从踏进这个陷阱的第一环起,就再也挣脱不出去。即便他们踏破了某一张网,也会有下一张更大的网等待着他们。

他们不会在此停止。

……

直到霍尔马吉欧的电话变成关机状态,并将布加拉提他们的住址发送给所有人。里苏特终于站了起来。他同时接到了加丘的消息,贝利克罗最后出现的地方是那不勒斯中央车站。

“那么,应该轮到我们了。”普罗修特坐在椅子上,悠闲地点了根烟,“如果伊鲁索成功了的话,就不用我们出场了。”

“普罗修特。”里苏特深深地看着他,黑赫色的眼睛欲说还休的蕴藏着贝西看不懂的情绪。普罗修特却突然笑了,他很久没有笑得这么畅快了。那是整张脸都舒展开来的快意的笑容。“里苏特,我们等待了整整两年。”他说,拍了拍他的队长宽阔的肩膀,“现在是我们取回‘荣光’的时候了。”

里苏特突然俯下身,用力地抱住他。他将脸埋在普罗修特满是烟味的脖颈里。那个拥抱里有太多贝西看不懂的讯息。是祝福吗?是感谢吗?是告别吗?大哥的呼吸似乎不太稳定,然而分开后,两个人的神态却都很平静,就好像这次只是出门去执行一个普通任务一样。

——毕竟他们的每一次任务都有可能招引鲜血和死亡,每一次见面都可能是最后一次告别。

里苏特看到了贝西,于是俯下身和他对视。贝西这才第一次认真地望进这个捡回了他的男人的眼睛——他以前一直抗拒直视里苏特,起初是害怕,后来是因为对普罗修特不可言说的心思,因此下意识地躲避着他。但现在他终于意识到,这个强大而值得尊敬的男人是他的队长,是队伍的主心骨,是他们永远可以追随、仰赖的人。

“听你大哥的话,贝西。”他最终只是简单的说。

一个小时后,他们收到了伊鲁索任务失败的消息,并且得知贝利克罗临死前在列车站留下了某样“物品”。于是他们迅速离开旅馆,往那不勒斯中央车站赶去。

 

……

 

贝西曾经设想过很多次,他的“成长”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降临于他的身上。他原本以为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杀人,在他“成长”之前,他年轻的生命便会在某次暗杀中因为粗心大意而结束,或者某天为了保护大哥而死。

但他没有想过大哥会提前他一步死去。他从未想过。夜深人静时他偶尔会做一些诡奇光怪的梦境,但纵然在这些梦境中,大哥的离去也如同一块不可触碰的禁地,让他不去想、也不敢想。

“大哥!大哥怎么会死呢,我怎么办啊……大哥……大哥!”他悲怆地呼喊。他的头脑已经一团混乱,听不见旁边乘客的叫喊。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以为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没有实感。这怎么会是真的呢?大哥怎么会死?这一定是梦。他恍惚地想,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梦啊!

他在暗杀部队待了这么长的时间,他的身体长大了、力气变强了、甩钩变得精确了,可他还是16岁时那个因为被大哥丢下而哭哭啼啼的软弱少年。他的内心没有任何改变,软弱,无能。他的眼泪一点一点砸在他的手上、地上。他忘记了一切,只沉浸在“大哥离去”这个可怕的事实中。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眼前的男人再度变得衰老,一瞬间的意外让他回不过神来,直到他三步并两步冲到了窗前,看到了在他短短18年的人生中、最令他震撼、惊骇的一幕。

火车轮的震动声响彻耳际,150公里的风声犹如刺耳的咆哮。血滴溅在半空中,像是飘落的花瓣。

——“A——ni——ki——!!!!!”

 

……

 

普罗修特是从被火车轮碾压的剧痛中醒来的。他被甩出去的时候脑袋撞上了车厢,昏了过去,随后被风压吸进了车轮中。活生生撕裂的剧痛使得他获得短暂的回光返照。这已经不是撕裂,这是一点点将他的肉体碾碎,最可怕的酷刑也不过如此。

普罗修特咬着牙,他的意志支撑他完成自己必须完成的工作。他用仅剩的手颤抖着拨通了电话。他看不见屏幕,但他记得那个号码,那个他拨了无数遍,熟练得可以背诵的号码。对方很快就接通了,话筒里传来一个声音,“普罗修特?怎么了,你还好吗?”

普罗修特没有说话。他的耳边是时速150公里火车呼呼的风声。他能听到自己沉重的、破碎的呼吸。对于里苏特他有太多的话想说,但他们之间不需要、也没时间留给这些多余的言语和感情。他用支离破碎的三言两语交代了情况,血腥味弥漫了他的嗓子,微弱的声音夹在火车轮的轰轰声中,他甚至怀疑里苏特能不能听清他在说什么。

这份情报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他会通知他们的下一任梅洛尼,过来接应他们——亦或是,继续他们未竟的追杀。

“……好。”过了很久,里苏特的声音才从话筒里传来,变质的电流音也掩盖不住他颤抖的声音。普罗修特闭上眼,他了解里苏特,向来不愿队长独自一人承担这份重则,但恐怕他必须一个人走下去了。

恐怖的剧痛碾压着他的神智,意识早该远去,但普罗修特硬撑着一口气。他挂掉了电话,尽管知道这对里苏特有多残忍。但是,接下来的时间,不属于里苏特,而属于另一个人。

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结束,可他的战斗——他们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The……Grateful……Dead。”

……

“这真是一段困难的路程,终于让我接近你。”

黄昏的余韵笼罩着静止的火车,一身白衣的黑帮信步从车厢中探身而出。他的神情很平静,那是做好了觉悟的眼神。他因此战胜了普罗修特,也赢得了这个垂死敌人的尊敬。

然而他面前还有另外一个敌人——那是他原本没有放在眼里的、连人都没有杀过的“小喽啰”。

“我不知道刚才为什么找不到你的心跳。”小喽啰低声说,“不过,我只要让你补偿欠大哥的债,我们的任务就算结束了。”

布加拉提不禁皱起眉头,他惊讶于贝西短短几分钟内巨大的改变、以及那双眼神中透出的锐利和冷静。对方话音未落,周身气势便陡然暴涨,属于“强者”的气息伴随着鱼竿如同破风的利刃一般朝他袭来。

“我要在即将死去的大哥面前——”

——“让你尝尝同样的痛苦!!”

普罗修特透过夕阳看到那个熟悉而陌生的人影时,心中的震撼不亚于被抛出火车。那是贝西,那又分明不是贝西。那个少年彻底地“成长”了。他的眼睛分明还肿着,像是刚刚痛哭过一场,但他的表情是阴沉的坚毅,那是在修罗场中摸爬滚打了十年的人的眼神。他手中的鱼竿是杀人的刀具。那是他们一员的眼神。暮色笼罩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高贵的金边。

他早就知道贝西对他心怀憧憬,或者比那更上一层的感情。他也习惯了被人爱慕或是依赖。两年前贝西因为救他而放弃了任务,他怒不可遏地要求里苏特让贝西别再跟着他——他觉得贝西会因为他变得软弱,所以他宁可贝西离开他,好早点独当一面。可万万没想到,恰恰也是因为这份感情,让今日的贝西变得更为强大。

他在夕阳下战斗的身影灵活,凌厉,高傲,强大,充满觉悟。没人能想象这个软弱的“男孩”在几分钟内经历了怎样天翻地覆的变化,他多年来的挣扎、爱恨、不甘、卑怯,都如同堆积而成的蝶蛹,最终在生命结束之前,幻化为最美丽的翅膀,破茧成蝶。

普罗修特的喉咙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他用充满了气音的破碎嗓音,说出了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句话。那是他从三年前起、直到临终前终于交付于贝西的认同和馈赠,也是对他这短暂而执着的一生的总结。

—— “‘荣光’……属于……你。”

 

End


2019-01-31 06:09:42 【怀玟】 刚进坑就吃到这么棒的粮真是太好了呜呜呜呜,以及那个打耳洞的比喻真是不能再精确ww

2019-01-31 06:13:09 【歌尽桃枝】 回复【怀玟】 对因为我刚打过耳洞,还发炎了,好痛啊……(?

2019-01-31 06:35:03 【怀玟】 我也……但是有点爽唉(变态

2019-01-31 06:43:22 【乔奈】 我的妈 写的太好了!!看到最后哭爆

2019-01-31 06:54:39 【歌尽桃枝】 回复【乔奈】 555555蟹蟹喜欢

2019-01-31 08:51:29 【星橙子?】 1551<(ToT)>太太写的太好了!我吹爆!

2019-01-31 09:21:58 【人生 is over】 暴风回旋落泪

2019-01-31 09:54:43 【我观阁下英姿勃发】 aniki!!!!呜哇哇哇哇?

2019-01-31 10:09:32 【FixMePlz】 老师真棒!!打耳洞上瘾是我本人【

2019-01-31 12:38:18 【Mitus】 写的太棒了?…………!!!!我360度回旋洒泪…………大家都应该品品这篇文

2019-01-31 13:39:03 【anooor】 我的天哪……!!!!!写的太好了5555??

2019-01-31 16:17:05 【冷 流】 前期我好喜欢贝西哭的那段、再也不喝牛奶了呜呜呜那段好可爱。后面我死了好虐啊我没有想到是原著流的刀捅死了我。这篇写得真的太好了把原作和感情完美地融合了。我吹不出别的话了我只能下跪了15551

2019-01-31 18:16:01 【歌尽桃枝】 回复【FixMePlz】 是这样的,爽痛爽痛的就还想打(?

2019-01-31 18:16:31 【歌尽桃枝】 回复【星橙子?】 5555谢谢喜欢

2019-01-31 18:16:53 【歌尽桃枝】 回复【Mitus】 谢谢老师喜欢5555

2019-01-31 18:17:50 【歌尽桃枝】 回复【冷 流】 5555谢谢喜欢!贝西能把牛奶给戒了是真正成长了(并不

2019-02-01 02:11:54 【西撒世界第一可爱】 我也很高兴看到贝西的成长.。。。但是这份强大要以aniki的性命为踏板…真的太残忍了

2019-02-01 02:26:21 【歌尽桃枝】 回复【西撒世界第一可爱】 是这样……每一代人的上下求索都是在将父辈埋在土里的时候开始的………。哎

2019-02-03 10:42:59 【茜色Virus】 看的鼻酸。荣光属于你们。

2019-03-19 20:10:39 【死】 我哭得好大声

2019-03-23 06:41:49 【眠竹】 啊啊啊啊我哭死了

2019-04-21 17:19:39 【Completamento della gravidanza】 写的太好了,仿佛就在看剧一样?代入感好强啊啊

2019-08-07 00:57:19 【渠取】 看到你这篇我反而释然了,他们死的很惨,但确确实实守住了他们的荣光,每个人都拼尽全力战斗到了最后一刻,不愧暗杀组之名。列车战也是我最喜欢的一场

2019-08-30 19:09:38 【Golden Sunlight】 我哭的不行。。。太会写了老师。。。。。荣光属于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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